「偶爾讀首詩」詩中有人煙——倪志娟詩選

偶爾

讀首詩

倪志娟

1970年10月出生，杭州電子科技大學人文與法學院教授，哲學博士，主要從事哲學與文化、女性詩學研究以及詩歌創作與翻譯，近年來出版學術專著《女性主義知識考古學》，先後在《人民文學》《世界文學》《詩刊》《詩探索》等雜誌發表詩歌作品與詩歌譯作，在《綠風》詩刊開設三年詩歌翻譯專欄。

致哲學課上的大學生

忍受雄辯的追逐，需要勇氣

在此之前，你們

必須找到自己

沿著生疏之詞搭建的

虛幻台階

無數個方向，無限的

輕飄飄的時光

「我思故我在」，是其中一種

但遠遠不夠

你們還要一個路障

攔截一閃而過的微笑

需要無處可逃

摸到心臟一樣軟綿而溫暖的牆壁

無關於哲學的人性

永遠期待一次墜落，就像期待有個人

越過深淵伸出手來——

這手機屏一樣飛快滑過的日月

2004年6月8日

無 言

午夜十二點，我們相遇

這場意外

喚來神，聖徒，魔鬼和一批古怪的人

他們用笨拙的手語彼此吼叫

我們站立一旁

放佛卑微的侍者

2007年1月1日

遠 行

衣衫上，不停地

滴下水珠和火星子

細小的塵埃，像風一樣旋轉

她的額頭放射宇宙淡淡的光芒

她在小說中行走

在現實中遠遠站立

如果從高空墜下，她就飛

但她更喜歡坐在桌前

挺直腰板

吃一頓午餐，假裝餵養凡俗的胃

她一如既往地輕，蒼白

偶爾，在人們的呼吸中飄來飄去

對每一個表示好奇的人

輕聲說：「還在路上，請等我歸來。」

2009年6月12日

畫

每天，她用很長時間穿一件衣服

用很長時間等待

一些卑微之物，慢慢聚攏

排好隊，獲得華麗的外形

她四處走動

帶著時鐘似的微笑

像一枚胸針

可以隨時被摁進某件外套

她得到讚美，仙人掌的花

白霜上冰冷的履跡

一幅畫

被人們供養多年——

不管紙張如何陳舊

不管夜晚，她拿著鋒利的刀片

死命劃開自己的手腕

她坐在畫中

美貌端莊，惹人憐愛

2009年10月19日

兩地書

算計毫無用處

所有的詞跟從偶然

在這一點折射，在那一點

向前，在下一點

也許濺出軌道之外

天知道，我說出的句子

如何到達你，當你聽到它

你是否聽到它的全部

詞，為我們

傳達意義

卻無物替它接續兩地

正如一種相思，在虛無中產生

亦在虛無中消亡

2012年5月23日

過去一年來，斷斷續續地推薦過倪志娟譯介的詩歌和評論，比如瑪麗·奧利弗、瑪麗安·摩爾，小悅也因此非常喜歡她的品味與文字，覺得十分親切淡然。

近日有意查找倪志娟的作品，讀到了她更為個人化的文字，這便是她去年出版的個人詩集《獵·物》。讀的時候不禁感慨，這真是一個把詩過到生活的每一個縫隙里的女人，敏感卻不脆弱，哀傷卻不自憐，在字詞謹慎的參差里，縹緲出人世的炊煙裊裊。

無意中看到她早年與一位讀者的來往書信，說自己只是埋頭翻譯和創作，幾乎不介入詩歌圈，深知性格使然，作品皆為朋友推薦而發表，並無結集出版。既然是人家私人信件，po主自曝無礙，我若大段引用似有不妥，以上是大意。搞創作確實需要這樣的淡泊與從容，作為一位哲學教授，想來她做學問亦是如此，不禁生出很多敬佩，但作為讀（粉）者（絲）仍然期待著她更多的譯介與研究能夠結集出版。

以上幾首，小悅只是在詩集中隨手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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