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後，如何在當下詮釋未來主義？

最新 09-06

Paco Rabanne是矛盾的——無論是設計師本人，還是他所建立的這個品牌。你可以用「未來主義時裝先驅」來一語概括他所設計的那些金屬盔甲般的訂製裙，但他的成就和他後來的劍走偏鋒同樣令人感嘆，而這也是為什麼其今日的創意總監Julien Dossena肩負著人們格外的期待。

拒絕浪漫

Rabanne本名叫Francisco"Paco" Rabaneda Cuervo，出生於1934年的聖·塞巴斯蒂安，與Balenciaga的家鄉格塔里亞同屬巴斯克省，而他的母親則是自Balenciaga在西班牙成立品牌時起就跟隨著他的資深縫紉工人。1936年爆發的西班牙內戰不僅迫使Balenciaga關掉了自己的時裝屋，也讓年幼的Rabanne失去了父親。於是，母親便帶著他一起跟隨Balenciaga逃往巴黎——故事就此開始了。

設計師Paco Rabanne

成年後，Rabanne在巴黎的國立美術學院學習建築，同時設計一些小件珠寶或紐扣，也開始表現出了對塑料等非傳統材質和新奇風格的喜愛。可惜在當時由Coco Chanel所統治的倡導浪漫和優雅的巴黎，大部分高級訂製時裝屋對Rabanne「古怪」的設計並不感興趣，而Elsa Schiaparelli、Hubert de Givenchy和Cristóbal Balenciaga卻對他表示歡迎。有了學生時期的積累，畢業後的PacoRabanne在30歲那年順利成立了自己的同名品牌，並在1966年推出了首個系列——12件「無法穿著的裙子」。

1968年的的一場Paco Rabanne時裝秀

科幻時代的「試驗」

1947年，美國出現了第一次對「UFO」的目擊事件。上世紀50~60年代，「冷戰」、「太空競賽」、「原子彈實驗」等新聞充斥著報紙的頭條。經濟的復甦、政治的動蕩和對宇宙未知生命的恐懼，讓青年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彷徨。也是在這個時候，科幻小說成為了一種現象。為了忘卻戰爭時期的凄慘和當下的迷茫，人們開始大膽暢想未來。而時裝作為社會生活的載體，自然產生了所謂的「未來主義」風格。

上世紀60年代達利與Paco Rabanne的設計（from Paco Rabanne archive）

在這其中，有三位設計師起到了先驅作用:一位是中國人所熟知的Pierre Cardin；一位是與Mary Quant一起掀起迷你裙和白色長靴風潮的André Courrèges；而另一位就是Paco Rabanne——Coco Chanel曾鄙視地稱其為「時尚界的五金匠」。

Paco Rabanne的12件「無法穿著的裙子」，沒有一件使用了人們習以為常的「面料」，取而代之的是塑料片、金屬鏈、黑膠唱片和紙張。傳統的衣服用線將一塊塊布料縫在一起，而Rabanne用的則是膠帶、電線、膠水甚至是焊接。裁縫們手中的針線，到了Rabanne這裡就變成了鉗子……他的工作室的確像Chanel說的那樣像個五金鋪子，設計師擺弄著各種金屬零件，直接在模特身上釘釘鑿鑿。那些衣服看起來彷彿古代戰士們的盔甲，尤其是以細密的金屬鏈拼接起來的「Chain Mail」連衣裙，令人立刻聯想到中世紀騎士身穿的鎖子甲，但時髦的光澤和垂墜的質感又讓這裙子變得格外性感。

用金屬片和鉗子製作的Paco Rabanne時裝

這些大膽前衛的行為，自然也受到了當時青年偶像們的追捧。傳奇的藝術收藏家Peggy Guggenheim是Rabanne的第一批客人之一；Brigitte Bardot在1968年為單曲《Contact》錄製音樂錄影帶時，身穿Rabanne的鎖子甲連衣裙出現在金屬裝置之間，哼唱迷幻的早期先鋒電子音樂；同時期法國最受歡迎的搖滾女歌手Fran?oise Hardy也是Rabanne的粉絲之一，曾多次穿著他所設計的金屬裙出席公開場合，即便在當時的人眼中，這樣的裙子幾乎是衣不遮體的； 1968年的電影《Barbarella》中，扮演未來女戰士的Jane Fonda因身著Paco Rabanne鎖子甲的形象而深入人心，讓自己和這位設計師都聲名鵲起。

Jane Fonda在1968年的電影《Barbarella》中身穿PacoRabanne設計的戲服

就連Audrey Hepburn也曾在1967年的電影《麗人行》中穿著Rabanne的金屬亮片連衣裙亮相，搭配當時流行的濃重黑眼線，和《羅馬假日》里那個優雅天真的公主形象判若兩人。

Audrey Hepburn在1967年的電影《麗人行》中身穿Paco Rabanne金屬連衣裙

被時代拋棄？

可惜的是，當時代的車輪不斷向前，到了上世紀70年代，人們開始嚮往自然，追求在現實的世界裡創造一個烏托邦。女孩們不再喜歡堅硬的時裝，也不再被「未來」的概念所吸引。在這種情況下，Paco Rabanne雖然也試圖做出改變，比如採用更加柔軟的人造面料設計時裝，但仍然無濟於事。除了在電影和戲劇舞台上之外，人們很難在實際生活中再見到身穿Rabanne的女性。

1999年，年過花甲的PacoRabanne發布了最後一個系列，賣掉了品牌，正式告別了時尚界。他開始專註研究自己一直以來就熱衷的「超自然現象」，出書講述自己從小到大的各種「靈魂出竅」的體驗，以及這些體驗如何影響了他的時裝創意。他曾說自己是7萬8千年前從外太空來到地球的外星人，前世曾是謀殺圖坦卡門法老的埃及祭祀，甚至上電視公開聲稱千禧年將會是人類的末日，預言1999年8月11日上午11點22分，俄羅斯的一個空間站將會在巴黎墜毀。新聞媒體樂此不疲地調侃他的言論，人們對他的稱呼「Wacko Paco(瘋子Paco）」也從褒義變成了貶義。而對於曾經熱愛他的那些人來說，這個世界上失去了一個不循規蹈矩的另類天才。

Paco Rabanne 2012年春夏系列，由Manish Arora設計

被賣掉之後的Paco Rabanne變成了一個暢銷香水招牌。雖然期間在印度裔設計師Manish Arora的手中曾有過短暫的起色，然而直到2013年，它才迎來了自己的拯救者——法國設計師Julien Dossena。

續寫未來

Dossena與設計師Nicolas Ghesquière交情頗深，曾在後者擔任Balenciaga創意總監期間作為左右手陪伴身邊。Ghesquière與Balenciaga分道揚鑣之際，Dossena也隨後自立門戶。他的設計明顯帶著Ghesquière的影子——一種擁有科幻色彩的時髦感。因此，當人們看到Dossena在2013年9月和2014年3月發布的頭兩個Paco Rabanne系列時，一眼就能將其與Ghesquière在Balenciaga和Louis Vuitton的新設計聯繫在一起。你看，命運就是這麼奇妙，Rabanne和Balenciaga奇妙的緣分，在Dossena身上得到了續寫。

Paco Rabanne 2017年春夏系列細節

不過，Dossena並不是一個只會重複致敬過去，卻對未來沒有野心的人。「這個品牌的形象在過去變得非常模糊，現在我們要把它帶回正軌……讓它變回一個屬於年輕人的品牌。」在2014年接受一次採訪時，他說道：「它（Paco Rabanne）完全可以和Balmain、Carven這樣的品牌同台競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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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co Rabanne的手袋（from Paco Rabanne archive）

Dossena選擇了一種十分聰明的方式讓Paco Rabanne復活。鎖子甲、金屬鏈等經典元素仍然都在，但他改用21世紀的新材料來重新演繹這些在今天的人們看來太過堅硬的盔甲，並為它們搭配了舒適的內襯。2014年秋冬系列，他用上千個安全別針製作了全新的金屬網格裙，將其穿在真絲連衣裙外面，打造鏤空效果，體現不同材質之間奇妙的碰撞。過去垂墜的鎖子甲，以人造複合面料重新演繹，更加輕盈舒適卻不失性感的光澤。2017年秋冬系列裡，他用三件裙子再次證明其「古今對談」的設計能力。其中兩件分別以Paco Rabanne傳統的手工銜接方式拼接細密的金色和銀色金屬亮片，製造更為柔軟的金屬連衣裙；而另一件則用灰色西裝面料切割成一塊塊菱形結構，再以金屬圓環互相連接，變成更符合當下生活狀態的時髦款式。

Paco Rabanne 2017年秋冬系列

我們尚無法斷言Julien Dossena能否讓Paco Rabanne重獲當年的輝煌。但至少他為如今陷入創新瓶頸的時裝界提供了一種新思路——當「未來」在過去已經發生，當「過去」與「未來」在當下彼此交織，或許我們應該換個思路來審視新與舊的概念。Paco Rabanne在上世紀60年代開創的未來主義風格是具有開拓性的，而他的局限性以及其後來的發展也令人唏噓。但更值得期待的，是今天的Dossena將會如何讓人們在一個個更符合當下生活狀態的系列中，找到看起來不那麼復古的「未來主義」。

全新Paco Rabanne2017秋冬系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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