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我也想笑

最新 09-06

看起來總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被人說成「僵臉」，沒啥表情？事實上，有些人可能真的有「天生臭臉綜合征」，而「你應該多笑笑」，有時候並非真是一個好建議。「如果我能，我也想笑」這句話背後包含了多少的無奈和痛楚，也許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能體會。

天生臭臉人的問題是，我以為自己是這樣，可事實上我看起來卻是那樣

「我沒不開心，我真的很好！」

看到有人悶悶不樂時，總有好心人或者多事者會去過問，出了什麼事，臉色這樣不好。他們十有八九得到這樣的答案：「我沒事，我很好」。在社交場合，這句話的潛台詞可能是「煩著呢，別理我」，然而，也有一部分人，真的一如他們所言——「沒事」，他們只是天生長著一張不開心的臉而已。

說到臭臉，一度紅遍全球的「臭臉貓」（Grumpy Cat）因為先天生理缺陷，長出了一張被人類社會定義為「見誰都不爽」的臉，卻通過社交網路，輕鬆獲取了千萬粉絲的心，擁有了過億的身價。而人類的「臭臉」就沒那麼幸運了，「傲慢」「欠多還少」「高冷」「難以接近」，各種負面的印象接踵而至。

維多利亞·貝克漢姆也許是「臭臉綜合征」人群中，最出名的一位代表人物。在一次訪談中也說到了她的尷尬經歷：攝影師讓她微笑，她就照著微笑了。然後攝影師讓她笑得再開心些，所以她努力地做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可沒想到，攝影師仍舊一而再三地讓她笑得再開心些，再開心些……最後她幾乎有些不耐煩了，因為她覺得自己嘴都快咧到耳根後了，但看到樣片時，才意識到問題所在，從「微笑」到「自以為大笑」的一系列表情，看起來基本上沒有任何區別。現在，貝克漢姆全家儼然是全球最受矚目的超級明星家庭，恩愛和睦的家庭場景在互聯網上獲得無數艷羨，很少有人再提及，即便在如此幸福的家庭中，貝嫂仍舊是「滿臉不高興」的。

臉黑，更時髦？

對於普通人來說，面若冰霜給人的印象並不好，然而在時尚圈，「黑臉」卻一直是一種不成文的「時髦做派」。只要回想一下，時裝周的秀場上，有哪位模特是面帶笑容的？再想想各種時裝大片，身著華服的模特們也鮮有笑容。這些模特的平均年齡不超過20歲，十七八歲的少女更比比皆是，本該最無憂無慮歡樂的年紀，為什麼偏偏都是一張「冷漠臉」？

如果有機會到時裝秀的後台，就會發現，模特們的世界充滿了歡聲笑語。要是關注了名模們的社交網路賬號，更會發現她們日常生活中也常有可愛的笑臉。為什麼到了秀場上，就集體黑臉了呢？

有趣的是，如果換成了其他的秀，譬如維多利亞的秘密這樣帶有明顯娛樂性質的秀，模特們的表情、動作，就活潑多了，歡笑，飛吻，做鬼臉，每個人都有拉人氣的私家絕招。

為什麼時裝秀上的模特都不笑？關於這個話題的討論已經展開了很多年，心理學家認為，向大眾微笑，容易給人刻意討好的傾向，從而讓人無意識地「看低」或者「看平」對方，面無表情則是一種「高級臉」，給人女王范」、「氣場強大」、「炫酷」、「有個性」的印象。女人們也許會覺得面帶微笑的鄰家女孩可愛可親，但更渴望買一件高高在上的「女王同款」。

也有時尚專業人士認為，「表情」本身就是一種干擾因素，走秀時，觀眾應該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時裝設計及細節中，而不要被模特表演話的豐富表情分散注意力。模特在秀場上的職責就是「盡全力展現服裝的魅力」而非像明星一樣施展自我魅力。這一說法聽起來有些牽強，但至少解釋了有些設計師為什麼那麼熱衷在秀場上把模特的臉用各種東西遮起來，塑造了一個又一個的「無臉人」形象。

臉僵，就是「整形失敗」？

「面無表情」很多時候被稱為「臉僵」，只要稍加留意各種娛樂報道，「臉僵」永遠與「整形失敗」聯繫在一起。

有什麼比「一代青春玉女求回春整容失敗慘變面癱」之類的話題，更兼備惋惜、傷感、懷舊、諷刺、仇富、幸災樂禍、窺視癖的滿足等等各種複雜情緒的呢？所以只消是當紅明星，永遠會被拉入這個話題的泥沼中。原本只是女明星的專利，而現在男明星們也無法倖免。

「面癱」「殭屍臉」種種不友好的稱呼背後，真是「整容過度」或者「肉毒素打多」的錯嗎？「天生臭臉」也許更應該為此負責。

這又涉及到了文化認知方面的問題。和西方社會「面無表情」代表「高貴」「莊嚴」一樣，能被我們當做「玉女掌門人」的，大部分都得保持溫和、恬淡的神情，也就是說，臉上不會有太多的表情變化。「笑不露齒」被認為是淑德賢良的文化熏陶下，即便身在現代，也很少看到「玉女」們能咧嘴大笑神采飛揚。只要看過各種「玉女偶像」出演的電影或劇集，更會發現，連她們在劇中的設定，只要靜靜地「好看著」就好，無需有太多情緒上的起伏變化。而「似顰非顰」「似笑非笑」的楚楚可憐神情，又更增了一份神秘感。年輕時候的她們，已經鮮少表情，又為什麼要求她們在年華老去後，皮膚、五官本身就因重力變得比原先松垂、耷拉的情況下，突然變身「表情包」證明自己實際上並沒有因「肉毒臉僵」？

面部表情缺乏或者不明顯，則是「天生臭臉」的另一種表現。儘管沒有悶悶不樂，但整體說來臉上的表情變化非常少。曾有人通過精密儀器測量，如果想要別人看清自己的表情，眼角、嘴角等部位的變化弧度至少要在5~6度，表情誇張的人可以有10度以上的改變，而對於面部表情不明顯的人，再努力，也許只能達到兩度左右，自然給人感覺「僵」。

「臭臉」是天生的？

儘管絲毫不影響健康，天生的「臭臉人」往往更容易感受來自社會的濃濃惡意。這也情有可緣：面試時，開朗的容顏代表著自信、容易相處，一臉苦相的則讓人莫名心生厭惡；社交時，「臭臉」總更使人產生望而生畏的距離感，引起「不好相處」「孤僻」「難以接近」「不合作」「不耐煩」等負面評論，而「臭臉人」往往感覺無辜：我真的什麼都沒做。

目前醫療界和心理界對於「臭臉」的專門研究還非常少，但已有心理學家推測，經常被誤解、被疏離的無辜「臭臉人」，相對更易產生抑鬱、焦慮乃至恐慌的情緒，也更容易引發各種家庭、社會，人與人之間的爭端。

youtube上曾有一段非常熱門的視頻，叫做「天生臭臉人」（resting bitch face），講述了種種「臭臉」的表現。現在這一視頻已經關閉，但因此而引發的科學研究則持續到今天。不久前，一位美國神經科學家Jason Rogers和行為學家Abbe Macbeth通過精密的儀器分析，證實了很多人的「臭臉」的確源於天生，可能屬於一種神經方面的非常態反應。

Rogers解釋道：「人的表情靠大腦和神經控制，大腦接受外在信息作出反應，然後傳遞給神經，神經牽拉肌肉，完成表情，整個過程都是以微秒也就是千分之一秒為計算的，如果哪個環節稍微慢了一些或者神經的反應沒有那麼強烈，不足以牽動足夠肌肉，那就會得到一張『臭臉』。」為什麼會導致這種現象？也許遺傳、也許在胚胎髮育時受到某些影響，目前並未有明確的科學結論。

反之，外界對象看到一個人的表情後產生的反應也是以微秒計算的，「臭臉人」往往給人很不友好的第一印象，即便交往熟識後，很多人也難以真的擺脫第一印象造成的成見。曾有人嘗試通過醫學美容術如抬升嘴角、去除眉間紋等方式，改變「臭臉」的印象，儘管確實看起來不再那麼愁眉苦臉，但表情缺乏則並沒有什麼有效辦法可以改善。

不要勸人「保持微笑」

「天生臭臉」目前還不算一個嚴格的醫學現象，但已有越來越多的人，呼籲醫學家和心理學家重視起這個問題。畢竟，對於無辜的、卻偏偏長著一張苦臉的人來說，需要承受的社會壓力實在太大了。

擁有強大心理素質的好萊塢明星們還懂得自嘲。「臭臉女王」Anna Kendrick曾經是百老匯明星，我們更多從黑暗電影《魔法黑森林》（Into the Woods）中認識她——她扮演了史上最不爽的灰姑娘。對於自己的臉，她在twitter上有過一句名言：誰能發明一種濾鏡，專能修正天生臭臉？

Anna Kendrick

平時，見到悶悶不樂的人，我們總鼓勵他們「努力開心」或者「保持微笑」，特別是女孩子，幾乎每個人從小都要受到類似「你微笑的樣子更美麗」的教導。然而，生來就無法做出充分表情的人，這種教育不光給他們帶來無盡壓力和煩惱，更有一種可怕的暗示「不會笑，就等於丑，或者等於人品糟糕，做人失敗」。而人們對「天生臭臉人」的種種誤解非議，愈發增加了他們的心理負擔。「如果我能，我也想笑」這句話背後包含了多少的無奈和痛楚，也許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能體會。

社交網路全面滲透生活每一分秒的今天，如何評價他人的生活，已成為一門學問。如今「抑鬱症」得到了人們的高度重視，越來越多的人明白，不要強迫讓一個抑鬱症患者「開心起來」，那樣不僅無事於補，甚至可能造成進一步傷害。而「天生臭臉」尚未成為一種公認的生理或者心理上的疾病，但「不要強迫別人保持微笑」和「不要對『臭臉人』產生敵意和成見」，也許應該成為社交場合的基本禮儀。

題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