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影里的人和物丨詩臉譜：唐翰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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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翰存，男，生於甘肅武都。高中出版詩集《太陽雨》。近年來，主要從事文學評論，兼及詩歌、散文創作。曾參加魯迅文學院第九屆高研班(文學理論評論家班)、中國文聯全國中青年文藝評論家高研班等。獲甘肅省「黃河文學獎」、「甘肅文藝評論獎」。2014年 4月，受聘為中國現代文學館第五屆客座研究員。6月，發起成立甘肅當代詩歌研究會、蘭州詩社。7月，獲第二屆「《飛天》十年文學獎」。11月，評論集《一對青白眼》入選「21世紀文學之星叢書」2016年卷，由作家出版社出版。現為蘭州交通大學副教授，蘭州大學在讀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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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節去學校掃墓

你說，這學校埋葬了我們的青春

我們該去那裡掃墓

掃了初中，再去掃高中

看看校園裡，那些已經死了的美好

還能不能復活在我們身上

那些羞澀還在嗎

那些惆悵還在嗎

那走廊里的徘徊、課桌上的守望

臉貼在課本上遐想忽然扭過來的脈脈眼神

還在嗎

是它們將我們帶來

忐忑的回首，一種存在

我們打掃衛生將老師的表揚稿打掃掉了

我們分班將春天般的承諾分開了

舊話重提，已是漸老的清明——

曾經的日記是如鹿遠去的心跳

散開的作業本是掛在記憶里的紙錢

姓唐的朝代

在大地突然襲來的傷感中

一滴淚

一滴唐翰存的小小眼淚

落

下

來

任何朝代都能接住

只有在唐朝 才能

入土為安

靜夜思

想李白時 李白隱居在月光里了

想杜甫時 杜甫消失在秋風裡了

想唐朝 長安市上的燈火

已將參加科舉的學子

熬成了絕句

熬成了今晚的一種平仄

苦苦的 紙香墨飛

正要拍案叫絕時

月光里的李白

咣當了一聲

蛙 嘆

那隻被遺忘的青蛙 在井底

坐井觀天

天 很深很藍

從井外落進來的一句話 很藍

它像一位閉關的修士

最早學會了

藍的思維

它「哇」了一聲

讓星星的蝌蚪

從井底吐出——

天書上的文字

朗朗有聲

郁達夫與酒

郁達夫常年酒不離口

他醉了 一忽兒興奮

一忽兒傷感

月亮跟著沖前倒後

鈔票在鞋子里悶聲大叫

那些美女

燈影里不經意的暗示

讓世上最坦誠的作家

變成了盲目的土撥鼠

喝一壺酒 乾坤大了

再喝一壺酒 日月長了

而他依然那麼寂寞

自嘲自罵 沒有辦法

在兵荒馬亂的年月

敵人監視過 愛人背叛過

心頭的情緒跳躍著

一口口咽下悲哀和恥辱

直到有一天浪跡天涯

直到有一天秘密地死去

黑色的五月節

——讀蕭紅《生死場》

五月節是什麼日子

五月節是什麼日子

紙葫蘆飄著 烏鴉唱著

臃腫的姐姐 貧血的妹妹

請你們離開家門

站在五月的玫瑰樹下

暫時舒一口氣吧

為那憂傷的日子

還在冒著熱氣

孩子酣睡在草蒲里

為所有的念頭

浸著鹽 浸著血

浸著債務和冬天的傷口

請你們走出家門 舒一口氣吧

五月節擁抱了村莊的白天和黑夜

一個嬰兒的死 一個母親的生

一群男人踉踉蹌蹌的流亡

還有侵略者沉重的腳步

踏著五月的原野

來了 來了

魯迅躺下痛苦過的地方

離開書桌

魯迅先生像受傷的狼一樣

在陽台上躺下來

上海的夜氣開始上升了

景雲里十八號的燈光微微發抖

燈光微微發抖

夜色中

最堅硬的骨頭

觸到了最堅硬的水泥地面

寒意即刻籠罩全身

愛與仇的對峙

既短兵相接，又瞻前顧後

血腥的歌聲走了

僵墜的蝴蝶來了

有缺點的戰士走了

無物之陣來了

這個老頭沉默著，他

在想些什麼

指縫間的煙頭一閃一閃

燙傷了中國歷史的陰影

也燙傷了自己的肺和呼吸

夜 魯迅的眼睛

狼的眼睛

一閃一爍

白天看見星星的人

白天

一個人站在太陽底下

看見了星星

他看見星星在白天復活

散布黑夜的暗語

感應於萬物的周身

精靈閃爍

他看見星星在白天死去

隕落中所擦燃的巨大火花

彷彿是對另一種光芒的

輕蔑

而一切平靜！

像人世間愛與仇恨的眼睛

出沒於江山兩側

卻又心照不宣

白天看見星星的人

將在悲劇中尋找奇蹟

命運之春

這個春天

畫面在露珠里舒展

陽光撒開，綠茵放香

羔羊咩咩，小鹿雀躍……

當頭頂的雲

還沒感受到遠方的風聲

牧羊人懷抱牧鞭，閉眼間

心事重重地睡著了

鳥兒一叫，他就醒來

輕輕分開騷動的羊群

走過百合花盛開的草地

看見有人坐在河對岸

在血中洗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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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臉譜欄目主編：宮池

責編：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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