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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認「步搖」許多年

——節選自孫機的《步搖、步搖冠與搖葉飾片》

本文其實並不枯燥,沒有難度,層次遞進,將「步搖」解釋的比較清楚……總之不是大家以為的那種掛珠子的東西。

(原文圖是黑白線圖,部分圖我找了對應的彩圖替換)

《續漢書·輿服志》說東漢皇后盛裝謁廟時的首飾有「假結、步搖、簪、珥」。其中步搖的形制是:「以黃金為山題,貫白珠為桂枝相繆,八爵九華,熊、虎、赤羆、天鹿、辟邪、南山豐大特六獸,《詩》所謂『副笄六珈』者。諸爵獸皆以翡翠為毛羽,金題,白珠檔,繞以翡翠為華雲。」從這裡的描寫看,步搖應是在金博山狀的基座上安裝繚繞的桂枝,枝上串有白珠,並飾以鳥雀和花朵。至於熊、虎等六獸如何安排,《志》文未說清楚。推測其可能性約有兩種:一種是在六獸中間裝5簇桂枝,另一種方式則以每二獸為一組,當中各裝一簇,共裝3簇桂枝。但無論裝多少簇,既然枝上綴有花朵,則還應配有葉子,花或葉子大概能夠搖動,即《釋名·釋首飾》所說步搖「步則動搖也」。不過《釋名》將此可搖動之物說成是上面的垂珠,恐怕不代表它起初的形制,因為《續漢書·輿服志》中沒有提到這層意思。至於後世多以為步搖是頂端帶垂珠的花釵,則更是將晚出的另一種飾物與步搖混同的結果。

漢代的步搖雖然迄今尚末獲實例,但這種首飾至魏、晉時仍相當流行。魏·曹植《七啟》說「戴金搖之熠爍,揚翠羽之雙翹」(《藝文類聚》卷57),晉·傅玄《艷歌行》說「頭安金步搖,耳系明月璫」(《玉台新詠》卷2),均可為證。

《女史箴圖》中戴步搖的婦女

晉·顧愷之《女史箴圖》中還畫出了它的形象。圖中的步搖皆以兩件為一套,垂直地插在發前。它的底部有基座,其上伸出彎曲的枝條,有些枝頭還棲有小鳥。雖然此圖今傳本系宋代所摹,細部與原作或有出入,但大體上仍差可與《續漢書》的描寫相印證。這種步搖一直延續使用到十六國、北朝時期。

北票房身2號前燕墓出土

遼寧北票房身2號前燕墓出土金步搖兩件,一小一大,通高14.5~28厘米,基座均為透雕的金博山。小的從基座上伸出12根枝條,大的為16根。枝上系金葉,已脫失不全,小的存金葉27片,大的尚有30餘片。

達茂旗西河子出土北朝遺物

內蒙古烏蘭察布盟達茂旗西河子出土的北朝金步搖兩套共4件,通高18.5~19.5厘米。其中一套的基座為馬面形,另一套為牛面形,均鑲嵌各色料石。它們都從基座上伸出分叉的枝條,看起來象是鹿角,與其底部的動物面形頗諧調。枝上也系有金葉:牛面的各14片,馬面的各9片。

房身與西河子所出步搖的枝上均無小鳥,但葉子都能搖動。這些兩件一套的步搖大約都可以象《女史箴圖》所表現的那樣,直接插在發前。

北票西官營子北燕馮素弗墓出土步搖冠內層框架

另外,北票西官營子北燕馮素弗墓中還出土金冠飾一件。它是在兩條彎成弧形的窄金片的十字相交處,安裝扁球形疊加仰缽形的基座,座上伸出6根枝條,每根枝條土以金環系3片金葉。冠飾通高約26、枝形步搖高約9厘米。

朝鮮大丘飛山洞37號伽耶墓出土

參照朝鮮大丘飛山洞37號伽耶墓出土的鎏金銅冠,可知上述冠飾是裝在冠內層用以構成冠頂的框架。

不過馮素弗墓的年代為5世紀前期,比飛山洞37號墓早了約一個世紀。所以儘管兩處之冠都裝有用途相近的內層框架,但馮素弗墓出七冠飾所屬之冠的整體造型仍然不明,因為無法確知兩者的外觀到底存在著哪些相似或相異之處。

《續漢書》中沒有提到步搖冠。其中所記皇后戴的以3~5簇桂枝形步搖構成的整套首飾,大約要固定在巾幗上。《後漢書·烏桓傳》說:烏桓婦女「髻著句決,飾以金碧,猶中國有簂、步搖」。將巾幗與步搖並提、似乎意味著二者是配合起來使用的。那麼,如果進一步將巾幗改用更硬挺的材料製成類似冠帽之物,再裝上多件步搖,就可以稱之為步搖冠了。

不過,這種冠目前在我國境內尚未發現;馮素弗墓所出框架雖應是步搖冠上的部件,但其整體造型難以復原。

新切爾卡斯克出土薩爾馬泰金冠

國外最早報道的與之相關的實例是1864年在頓河下游新切爾卡斯克的薩爾馬泰女王墓中出土的金冠,年代為公元前2世紀。此冠由數段連接而成,已殘失一部分,但冠的上緣仍存有兩簇枝柯扶疏的金樹,所綴金葉均能搖動。冠正面的金樹兩旁對立2鹿,側面的金樹兩旁各有1隻而面前方的盤角羊,後面還跟著兩隻禽鳥,這一部分帶有濃厚的薩爾馬泰藝術作風。但此冠冠體橫帶上的裝飾則全異其趣,那裡鑲嵌有紫水晶、珍珠及以柘榴石雕琢的女神像,呈現出一派希臘藝術特色。故其上下兩部分在藝術上有分庭抗禮的味道。然而其上部的金樹卻無疑是步搖,所以此冠可以看作是早期的、雜有其他特徵的不夠典型的步搖冠。

席巴爾甘6號大月氏墓出土

到了公元1世紀前期,造型較成熟的步搖冠出現了。1979年在阿富汗北部席巴爾甘金丘6號大月氏墓中出土了一頂華麗的金冠。此冠的橫帶長47、寬4厘米,兩端有環。橫帶上裝有5簇圖案化的樹木形步搖,每簇高約12.5厘米,除當中的一簇外,其餘4簇在樹梢處各對棲2鳥,並在每簇樹木上都裝有6枚六瓣形花朵,且滿綴可搖動的橢圓形葉子。這頂金冠不僅以步搖作為裝飾的主體,而且清楚地表現出8隻鳥和許多花朵,與《續漢書》所稱步搖上有「八爵(雀)九華」之制相當接近。

席巴爾甘4號大月氏墓出土

金丘墓地4號墓墓上頭部還出土了單獨的一件步搖,高9電米,呈枝條盤曲的樹木形,它除了系有可搖動的葉子外,還在細枝上串有圓珠。這與《續漢書》所說步搖在桂枝間「貫白珠」的作法更若合符契了。席巴爾甘的大月氏步搖冠較新切爾卡斯克薩爾馬泰金冠的時代晚,應受到過那裡的影響。

儘管《續僅書》中描述步搖時提到的樹枝、花朵、鳥雀、白珠及獸,在上述各地出土物中分別見過,但是我國境內畢竟未曾出土一頂完整的步搖冠。然而在朝鮮和日本,步搖冠的實例卻為數不少。朝鮮三國時代中,此類冠在新羅地區屢屢發現,

朝鮮慶州天馬冢出土

如5世紀的皇南大冢北墳、金冠冢,6世紀的天馬冢瑞鳳冢等大墓均出金質步搖冠。這些冠上正面居中的樹木,枝柯多呈直角對稱狀,很刻板,被稱為「出」字形金冠。;其上除系有可搖動的葉片外,還往往飾有帶本地特色的勾玉,並在冠兩側掛有垂飾。

組裝在一起的鳥羽冠(內層)和步搖冠(外層),朝鮮慶州金冠冢出土

此外,由於朝鮮原來還有民族形式的鳥羽冠,為了保持固有傳統,遂再制一鳥羽冠戴在步搖冠內,使金冠形成內(鳥羽冠)、外步(搖冠)兩層。這樣,就無需裝在內層構成冠項的那類框架了。也有些新羅冠將其「出」字形冠飾與鳥羽形冠飾結合在一起,如慶州皇南大冢南墳等地所出之例;但這是另外的一個問題,茲不詳述。

朝鮮羅州新村裡9號墓出土

而朝鮮三國時代百濟地區步搖冠上的樹木形仍多以曲線構成,如5世紀後期羅州新新村裡9號墓及6世紀前期公州武寧王陵所出的。仍與席巴爾甘步搖冠上的樹木形輪廓相近。

日本群馬縣金冠冢出土(左);日本奈良藤之木古墳出土(右)

日本茨城縣三味冢出土

6世紀時,步搖冠也常在日本各地的古墳中出土。其中有的與新羅「出」字形冠相似,如群馬縣山王金冠冢所出鎏金銅冠。也有的與百濟式步搖冠相似,如茨城縣三味冢所出鎏金銅冠。其上的樹木形比例雖小,輪廓卻與新村裡9號墓出土冠上所見基本一致;而且樹側有對稱的8匹馬,更與《續漢斗弓》所記步搖與「六獸」安排在一起的作法有共同點。特別是近年在奈良縣藤之木古墳出土的鎏金銅冠,其冠體橫帶與三味冢之例一樣,均呈日本特有的二山形,但其以渦卷的曲線構成的樹木形卻極為豐滿,上面還棲有小鳥,看起來又與席巴爾比所出者有一脈相承之感。

很難設想,假若當時的工藝師對步搖冠的造型沒有較固定的概念,如何能在天各一方制出大體類似的冠式來。同時,這種起源於西方的特殊裝飾意匠,假若不通過中國,而直接從頓河流域或中亞傳到朝鮮平島和日本列島,也是難以想像的。所以今後在我國的考古工作中,完全有可能發現那種曾在《晉書》中提到過的、作為席巴爾甘與藤之木金冠中介的十六國或其前後的步搖冠。

步搖裝飾起源於西方,步搖冠約在公元前後正式形成,然後向東傳播,橫跨歐亞大陸經我國到達日本,流行時間長達600餘年,是一個值得注意的文化現象。不過在西方和我國漢族地區,步搖和步搖冠一般只作為婦女的首飾;而在魏、晉、北朝時的北方少數民族統治地區以及朝鮮、日本,戴步搖冠的還包括男性的國王和高級貴族。這種使用上的差異當與其禮俗、服制等傳統有關,就不僅僅是一個裝飾品的問題了。

看完大家就能明白了,為啥我們不會將一根杆子挑幾根珠子的東西叫做「步搖」。的確,步搖的特徵中有「步則動搖也」,然而並不可以反推為,符合這類特徵的東西都叫「步搖」,放在其他任何事物上都是一樣的邏輯。

「步搖冠」真心是一種很令人著迷的東西,之前提過了如歐洲的王冠,是遺風的簡化版。

此為「旁聽服飾史」系列,轉載出處見文章最前面。

本文後來寫的關於步搖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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