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聯英雄慘遭暗殺！佳木斯「鐵血青年暗殺團」連環刺殺案

事情發生在1946年除夕前的佳木斯。佳木斯現在看著很小，別忘了這個小城市就沒怎麼擴大過，在1946年那可就是挺大的城市了

當時正是國共雙方搶地盤爭奪的你死我活的時刻。城市裡有蘇軍撐腰，共黨佔優，城市外國軍佔優，土匪們基本上都在國軍那邊，而且共軍自己收編的部隊還在不斷叛變。按人數算，共軍佔1:10的劣勢，可憐得很，在通河共軍占著水泥工事，還是被土匪趕了出來，土匪非常猖狂。猖狂到什麼程度呢？鐵路他們佔了一段，蘇軍的火車都開不過去；超過300人槍的土匪隊伍有11股，共產黨成立的組織經常一不留神就被土匪解散了。

解放前的佳木斯南崗大街

1946年上半年正好是匪患最嚴重的時候，因為國軍的兵力還過不來，因此大力發展各種「地下軍」，發了很多綢子委任狀，最多的時候曾經有過16個系統的「地下軍」，相信國軍的參謀們自己都搞不清這些體系。比如一個叫劉立權的，同時在國軍最少三個系統里領薪水。之後東北民主聯軍成立，共軍自己整合了軍事力量，才逐步穩定住了局勢，之后土匪們就只能和游擊戰的祖宗們打游擊戰了。

佳木斯當時，共黨自己的力量也很混亂。最早來到的是隨蘇軍從蘇聯來的抗聯彭施魯等人，他們是9月3日來的；然後是延安派來的前抗聯孫靖宇，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在抗聯期間做過逃兵的前抗聯六軍軍長戴鴻賓，戴鴻賓隱瞞了他當逃兵的歷史，在瀋陽找到了當時的組織，後來在剿匪行動中也表現很出色，他們是11月7日來的；李延祿和李范五帶一批人在11月17日到達，成立了合江省委；11月下旬和12月中旬又來了兩批延安幹部，而當時佳木斯的市長是剛從日本監獄裡出來的前抗聯幹部董仙橋。不要說別的共產黨，光抗聯自己的就有四個來源：日本監獄出來的，蘇聯回來的，失去聯繫自己找回來的，延安過來的。這四批人中，說話氣最粗的是抗聯出去延安過來的孫靖宇；從日本監獄裡出來的市長董仙橋名望最高，可是沒什麼自己的根基；自己找回來的自治軍副司令戴鴻賓在抗聯時候是軍長，除了趙尚志別人都不放在眼裡那種；從蘇聯回來的資歷最淺，級別最低，但是有蘇軍軍官身份， 辦事老得求著他們。一句話概括就是大家都很客氣，大家也都不怎麼服氣。

戴鴻賓

當時的KMT也沒閑著，10月中旬KMT的勢力從來到佳木斯，借蘇軍對地方情況不了解的，10月底成立了「工作本部」，這次刺殺案的殺手就是工作本部的成員，同時這個殺手還在共產黨內部和市政府里卧底。

連環刺殺案首先是在1946年1月29日夜裡發動的暴亂，由卧底在共產黨控制下的公安局內部「鐵血青年暗殺團」發動，同時在市局和五個分局及自治軍軍械所暴動（市區在蘇軍控制下國共都不許有軍隊，所以叫警察或者自治軍啥的），有四個分局暴動沒成功，但是在兩個暴動成功的地方就打死6人、打傷10人；打死蘇軍軍官4人，打傷士兵3人。可想而知，第二天的公安局和市政府會多麼忙亂。

為什麼公安局這麼亂？因為公安局有一個局長，兩個副局長，局長老田是延安來的，當時受傷正在住院，一個副局長高英傑是隨蘇軍回來的抗聯，有蘇軍少尉身份，另一個副局長葉天霖則是KMT打入共黨內部的卧底，這個副局長雖然被清除出去了，但是他留下的人還在。

連環暗殺案的高潮就在1月31日這天到來。因為快過年了，市長們正在和地方的工商業主開會，主要是麵粉廠。楊白勞過年還要買二斤白面呢，佳木斯這麼大個城市好容易從日本人手裡解放出來到了共產黨手裡，過年吃不上白面不好看吧。

當時的市政府設在一家旅社裡面，市長辦公室在三樓，二樓是下屬部門的辦公室。正在開會，突然有個區長來找市長董仙橋，托他給人安排工作。這種事情不好當著外人說，董仙橋就把自己的警衛員留在了市長辦公室，由副市長孫西林繼續談事情。就在這時，兩個殺手一前一後衝進了市長辦公室，前面的穿棉布大衣，後面的穿呢子大衣，都帶著口罩。前面的用槍頂住警衛員，後面的閃身就打，副市長孫西林當場頭部中彈犧牲。

當場犧牲的孫西林

這裡插一句，殺手的槍法真好和整個刺殺方案真的很周密。關於槍法，相信有不少人看過那個搶銀行的劫匪被兼職銀行保安的警長反殺的那個監控視頻，美國的警長絕對是槍法不錯實戰經驗豐富的，但是那次他對面前幾米的劫匪，包括補槍，六槍也只中了兩槍，兩槍都在身體上，這樣看殺手一槍擊中頭部，確實是好槍法，要知道兩個月後刺殺李兆麟，特務們可是動用了六個人，而且是在把人騙到自己的預設地點，用氰化物下了毒。

再說說刺殺方案，第一個人沒動手而是逼住了唯一一個能立刻反擊的警衛員，避免了亂戰，給了後面的第二個殺手充分的確認目標，瞄準射擊的時間。現場的人都在坐著開會，這麼短的時間根本沒法挪動身體但是刺殺方案更周密的地方還不在此。

刺殺之後，兩個人沒有進屋補槍，而是樓上樓下挨個辦公室找主要目標——市長董仙橋。同時有人打了電話給公安局報告了副市長孫西林被刺殺一事，唯一管事的副局長高英傑立刻帶著警衛員、警備隊長、兩個公安戰士，三短兩長五支槍趕去現場。不知道這個電話是不是殺手打的，細節不可能考證了。

前面說了，市政府借用的一家旅社的大樓，旅社一定會有一個大廳，大廳有前後門。除了上樓刺殺的兩個殺手，大廳的前後門各留了一個殺手。等高英傑帶人進大廳，正好落入前後上下殺手們的交叉火力中。

高英傑是蘇軍少尉身份，平常時候都穿他那身很精神的蘇式軍官大衣，這一天也不例外。這身打扮在四個人的前呼後擁下走進大廳，簡直是太醒目了。預伏的交叉火力，醒目的目標，而且並無防備，高英傑就這樣落入了陷阱，被埋伏在門口的特務近距離擊中。

當時的佳木斯市政府所在地，位於一家旅社之中

亂槍齊發之下，百戰餘生、運氣超好的抗聯老兵高英傑連拔槍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擊中三槍，胸部和左右手臂各中一槍，警衛員還擊打傷了一人。雖然蘇軍醫院及時進行了手術，但是一天後還是死於傷勢太重。

我們介紹兩位烈士吧。孫西林的犧牲非常可惜，如果他沒有遇刺，建國後很可能會去外交部。孫西林精通英語、俄語、法語，而且是理工科大學生出身，多年從事高層人士統戰工作，他在法國工作期間留下的關係一直到解放前還在發揮作用，是當時的中國不可多得的人才。孫西林本人是抗聯第四軍軍長李延祿的女婿，自己又是東北人，來到東北這個重工業基地，還在莫斯科工作過，正要大展宏圖，就這麼犧牲了。孫西林在前往佳木斯的路上，剛巧路過自己十七年沒能回去過的老家，為了工作他過家門而不入，沒想到竟然再也沒能回家。

另一位烈士犧牲的也是非常可惜，也許幸運總有用完的時候吧。高英傑不是他的本名，就好像李兆麟是個從蘇聯回來之後才用的化名一樣，高英傑也是個化名，在抗聯時期，他叫高嘉流，回國之後，他才用了化名高英傑。

高嘉流的墓碑上沒有寫他是哪裡人，直到他犧牲了，他的戰友們才意識到，一直沒問過這個朝夕相處的生死弟兄是哪裡來的，只知道他大概是山東人。和普通的抗聯戰士不同，高英傑是1939年從被抓到東北修工事的勞工裡面逃出來的，運氣極好的高英傑沒有死在日本人的工事里，逃出來的時候沒死在日本人的亂槍下，逃出來之後在餓死前被路過的抗聯給救了。

參加了抗聯，第一仗就打仗勇敢，而且表現了很好的組織能力，運氣很好的高英傑也沒有犧牲在最初的幾場戰鬥中，在戰場上學會了戰鬥。從勞工、礦工、伐木工等裡面解放出來參加抗聯的人很多，但是相當一部分犧牲在最早的幾次戰鬥中，他們那時候哪會打仗啊。

東北抗聯

加入抗聯的高英傑運氣也很好，他參加的是抗聯第七軍的補充團，不是日軍對付的重點。日本人的戰略是先南後北。他剛參軍時候日本人的重點是「野副大討伐」對付南滿的，之後是北滿的趙尚志，東邊一直不是重點，他在的第七軍在更是重點之外。

七軍有個麻煩是內鬥特別厲害，七軍是朝鮮族為主體，內鬥一直很厲害。但是高英傑是漢族人，牽扯不到他。

沒有打過很多仗，高英傑就在1940年冬天過江到了蘇聯，成了88旅的一員。高英傑沒讀過書，但是在蘇聯訓練期間，努力學習文化，很快就成長了起來，中文俄文都很強，還寫得一筆好鋼筆字。後來被抽調去學無線電報。小分隊回國執行特種部隊的任務，無線電台是最受到保護最多的，高英傑也很幸運，每次都圓滿完成任務。

抗聯老兵們最嚴重的一次損失是隨蘇軍回國時執行特種任務，高英傑當然也要參加。但是幸運的高英傑沒輪到第一波，按計劃他應該在蘇軍進攻到東北腹地後才開始行動，但是日本投降的太快，他還沒來得及上戰場，就沒有仗可以打了。就這樣別人是被空投下來的，他是坐飛機來到佳木斯的，而且就被留在了佳木斯，沒有去下面的縣城。留下來的原因是他精通無線電，靠著一台蘇軍的和一台日軍的無線電，他和台長兩個人干起了電台的活，直到11月底被調去當公安局副局長，因為原來的副局長被發現可能是KMT的卧底，後來證明確實是。

紀念東北抗聯英烈的藝術作品

但是在這次「鐵血青年暗殺團」策劃周密的刺殺面前，高英傑的好運沒有再繼續。

這個案子並不難破，局長老田當時正因為受傷住院，這也不得不出院主持工作。他分析的案情也很明確，能精確知道市長和副市長在一起開會的，只能是內部人員；能進得去市政府並且精準找到市長辦公室，更只能是內部人員。幾天之後，在合江省政府（合江省政府和佳木斯市政府在一塊辦公）民政科工作，並且案發後沒再來上班的鄔捷飛就被鎖定。

這種案子鎖定兇手容易，難的是抓捕和找到背後的主使。他的後面是什麼人呢？

鄔捷飛是「鐵血暗殺團」的骨幹，也是KMT「工作本部」的保安處副處長，在工作本部里，他的上線是專員張紹昌和副專員關仁千，在「鐵血暗殺團」里，他的上線是團長韓光偉。這些人的外援是四大旗杆之一的謝文東。

市長開會的情報是鄔捷飛刺探到的，定下來的第一刺殺目標是省長李延祿和副省長李范五，第二目標是市長董仙橋和副市長孫西林，第三目標是合江自治軍的司令方強、副司令戴鴻賓。但是開會前幾天，李延祿外出彙報工作，當天，副省長李范五也要開會。為了安全，孫西林就把自己的警衛員安排給了李范五，因為只有他的警衛員是從延安帶來的，別人的警衛員都是當地招募的，他不放心，這樣第一目標就都逃過一劫，但這也帶來一個問題就是開會時候只有一個市長的警衛員，要是有兩個也有還手或者拖延一下時間的作用。第二目標市長董仙橋恰好趕上有人來求他辦事走開了，自治軍的人當時因匪情嚴重都不在。孫西林成了他們的唯一目標。高英傑當時屬於特務們埋伏好了，誰來殺誰，倒不是一定要針對他。

描繪抓捕鄔捷飛的連環畫作品

殺手是四個人，兩個上樓刺殺的是鄔捷飛和寧顯君，鄔捷飛負責動手；兩個樓下埋伏的是任哲賢和沈洪福，直接刺殺高英傑的是任哲賢，沈洪福把守後門。

刺殺之後，幾個人沒有急著出逃，躲了幾天之後逃到了謝文東那裡。主凶鄔捷飛帶著謝文東的親筆材料到長春向KMT黨部彙報工作，然後在長春，KMT充分發揮了坑死自己人不償命的優點，讓鄔捷飛用自己的高級手錶和衣物換了一張中校副官的空頭委任狀，隨後化名鄔陰林被安排打入吉林省榆樹縣的進步青年學習班實施破壞。

鄔捷飛在學習班給人留下非常深的印象，屬於本來要提拔重用的對象，因為在學習班裡發現他有大學文化，人長得帥，能說會寫，辦事還利索，唯一的缺點就是有時會有奇怪的言論，還曾經對人說過自己是KMT中校。

後面這條太致命了，一下就被關了起來。當地公安局核對外貌，發現和通緝令對上了，這樣一直到1947年才由當時的佳木斯公安局局長李正南押解他繞了一個大彎，從圖們、牡丹江回到了佳木斯。去年的公安局長老田因為身體原因已經不在公安局工作了，建國後去了建設部，又從建設部去了天津大學，在天津大學離休。

鄔捷飛1947年8月在佳木斯被槍斃。

直接刺殺高英傑的兇手任賢哲逃到長春後考入國民黨中央警察學校，畢業後去了長春警察局，長春解放後，被立即抓捕，1950年1月在佳木斯被槍斃。

與鄔捷飛一同刺殺孫西林的寧顯君逃到長春後多次參加大逮捕，長春解放前逃到瀋陽，瀋陽解放後混入東野，在被查實前逃到北京，考入人民大學，畢業後去了山西榆次工作，1966年文革開始之後才被抓獲，1969年以反革命罪被判有期徒刑15年。

另一殺手沈洪福始終未能找到行蹤。

註：本文所有圖片均來源於網路。

本文為築壘地域創作，主編原廓，作者北朝論壇天下無諜戴雨農。任何媒體或者公眾號未經書面授權不得轉載，違者將追究法律責任。更多精彩一戰、二戰內容請關注微信公眾號築壘地域：zhulei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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