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一女，兩隻流浪貓
剛到北京的時候有點手足無措，在airbnb上找了合適地段的住家聊了起來。
「你好，男同胞可以將就一晚嗎？剛畢業，也曾養過兩隻貓。」
「不是太方便，只能客廳地鋪，並且家裡兩隻貓會纏著你，它們只在客廳活動。你是念法醫的嗎？我大學也選修了法醫的。另一個麻煩就是衛生間在卧室，如果你都可以接受的話，看在修法醫的份上破例一次。」
「不打緊的，主要我這邊也比較緊急，打擾了，預定下來了。」
由於同修法醫而破例感受起來有些玄妙，但是終究我還是找到了落腳地。我印象很深刻，背著沉重的書包，拉著30kg的行李箱，短袖，牛仔褲，拖鞋。本來還有一個行李箱，實在是付不起超重的費用讓朋友帶回去，找到穩定住處後再寄送回來，挺心酸的。
從機場坐著大巴一路到達目的地附近。本來覺得既然選擇了這樣的目標，做好了心理鋪墊，面對窘境也會比較釋然。我錯了，拉著行李箱的我，笨拙且不合適，有種不該出現在公眾場合的尷尬，其實主要是想放炸彈，只有商場有廁所。
詢問服務台後，拉著行李箱如同農民工進城那般走進星巴克，幻想著可以讓咖啡師幫忙看行李，然而滿座與排隊讓我望而卻步。嘆氣，轉身，推門離開，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伴隨著腹部陣陣咕嚕聲，還需要裝作無事發生淡然疾步，生怕扭捏一點身姿就會讓自己陷入更加尷尬的境地中。這次我邁步向二樓的必勝客，通過走樓梯的方式。在我挪著行李箱休息的間隙，抬頭看了一眼還有十多個階梯的台階，再一次嘆氣。當然最後我如願以償了，並且順利找到了上班期間偷跑出來的房主拿到鑰匙。
再次向住家行進，手臂已然酸澀不已，地圖的導航顯示錯誤，繞路讓我很傷感，進了單元門，依舊是三層的樓梯，嘆氣。打開房門，兩隻貓翹首期盼地看著我，默默進屋，把行李書包放置好，坐在沙發上通過手機尋找穩定住處。兩隻貓就像描述一樣粘人，其中一隻長毛貓向我不自覺靠攏，並且對我發出呼嚕聲，我高超的技巧在它身上遊走，歡騰，它很是滿足，並且在手移開的同時還會探頭過來蹭。這時候我才能好好觀察它，是一隻白貓，但是尾巴烏溜溜的，它無時無刻不在吐著舌頭，很奇怪，臟髒的，而且有極度濃厚的口氣，不是很能忍受的那種。另一隻貓則還好，是短毛白貓，但是臉部不知是因為沒有清潔而出現很有黑色結塊。
夜晚悄悄來臨，尋屋無果，房主也歸來了。她提溜著一大坨菜，全是蔬菜，我幫忙處理各種綠色蔬菜，看著她翻炒著，可能因為我的到來，她剝了幾個皮蛋算是加餐。晚飯時，我們在客廳邊吃邊閑談。
她大概三十好幾了，一種很淡然的狀態呼之欲出，讓人覺得她沒所求。她是學臨床出身的，在做海外的醫療諮詢事業，難怪選修過法醫，當年因為TVB等讓女生對法醫的衝動非常高，當然現在也是，但是理由更多新意。她是我見到的第一個素食主義者，晚餐是熗炒大白菜，辣椒苦瓜，清炒菠菜葉，以及加餐的皮蛋。我和她探討了皮蛋是否為素的問題，她吃蛋類的目的主要用以補充蛋白質。她在04年開始飼養貓狗後，慢慢變成了動物保護主義者，同時變成了素食主義者。這麼多年來，按照她所說，體格變得更好了，周末也經常爬山。
晚飯後，我們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和我講她之前在北京四合院的故事。她是虔誠的佛教徒，相信動物也有智慧。四合院因為潮濕等環境因素，導致螞蟻、蟑螂或者蜈蚣等蟲類數量異常多，非常具有生態體系。有一天，她因為太忙沒有收拾碗筷，第二天發現螞蟻把掉落在桌面與地面的糧食都搬運走了，但是碗內的並沒有動。她認為螞蟻也懂規則，自我劃分界限，之後便經常把米飯粒放在家門口處，漸漸地家中再也沒有出現過螞蟻。類似的處理到處可見，最後她的四合院居然基本見不到蚊蟲，這讓她更加堅信了自然的智慧。
現在住處里的兩隻也是流浪貓，長毛貓因為摸黑的尾部，所以賜名小尾巴。小尾巴的舌頭上長了腫瘤，因此只能一直伸出舌頭，可能是避免痛苦，也可能是讓口腔更加舒適，同樣可以解釋它口氣濃重的原因。
一個月洗一次澡，這是我得到的答案。
晚上在客廳打地鋪是一個比較痛苦的過程，不是因為舒適度，而是因為這兩隻真的非常粘人，搶我的枕頭，躺在我的肚子上，還會對著我呼嚕，畢竟小尾巴的口氣很重。它們還非常野蠻地在半夜用我的行李箱磨爪子，導致我的行李箱側面已經千絲萬縷了。
在我艱難熬過了三天之後，周六的清晨，她出門爬山，留我和兩隻貓在家。這天我將離開這段緣分，很慘的是，在我離開後因為遺漏了牙刷而返回，從門口秘密處掏出鑰匙進入房門。在卧室內，有一個四方的小佛台，兩邊是巨大的白色圓柱形蠟燭，裡面的火苗在熊熊攛掇，但是左邊的已經熄滅了。蠟燭前面擺著四張紙片，我沒有細看，似乎是「愛貓努努」「亡犬什麼什麼」另一邊是父媛的語句吧，就是文字都認識但是湊在一起讀不懂句子的那種。紙片中間有一個被佛珠纏住的黃布，下面估計是一個小佛像吧。我用簡訊和她溝通，她似乎很震驚，說出門打坐的時候蠟燭還是燃的。我告知她是哪邊的蠟燭，並且用剪刀修剪了燭芯，重新點燃。因為家庭信仰是偏向基督教的，所以我只能表示尊敬。
最後我帶著貓糧下樓幫忙喂在車棚三輪車下的流浪貓。可能運氣比較好，剛好看到有流浪貓在現場，它們吃得很開心，我也很開心。欣欣然走開，和她江湖不見，忘記彼此，留在簡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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