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侵風波背後的郭敬明：小時代剛剛開始，但就要結束了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
——孔尚任《桃花扇》
文｜江宇琦
2014年，《小時代3》正在影院熱映的時候，《影視圈》雜誌採訪了電影的導演郭敬明。
儘管面對著諸多爭議，但《小時代3》仍舊是那個夏天最火爆的電影，郭敬明也仍是那年最成功的影視人。
時至今日，當我們回聽那時的採訪錄音，還是能從郭敬明的回答中，感受到他那種發自內心的自信。這種自信，源自票房的成功、書籍的大賣、粉絲的追捧，更源自慢慢被搭建起來的「郭敬明文化帝國」。
抄襲、爛片、爭議、辱罵……這些似乎都無法將這個帝國摧垮。
即便是性侵醜聞被曝出、郭敬明霸佔著熱搜那幾天，也沒人覺得這個能將郭敬明擊倒。特別是討厭他的人，更是相信，郭會利用自己的資源，成功「化險為夷」。
熱搜之外
距離李楓在微博上曝光郭敬明性侵已經過去兩周了，熱搜又重新被綜藝、嘻哈給佔領，郭敬明在發表完一份被網友們拿來瘋狂惡搞的聲明後，就再一次消失在了公眾視野之中。
但郭敬明的危機，並沒有因他的名字從熱搜上撤去而結束。
8月24日，新三板上市公司和力辰光披露2017年中報稱，公司上半年實現營收2813.17萬元，同比下降62.75%；實現凈利潤-3390.76萬元，公司由盈轉虧，而去年這個時候公司還能盈利達339.3萬元。
現階段和力辰光正試圖從新三板轉到主板，並處於IPO排隊中，這一系列負面新聞無疑會給其闖關IPO帶來巨大的阻礙。
那這和郭敬明又有什麼關係呢？
成立於2012年的和力辰光，可以說是靠著郭敬明一步步壯大起來的。2012年12月，郭敬明與和力辰光簽署了股權轉讓協議，以1元/股的價格從公司實際控制人李力手中收購了5%的公司股份。
不久之後，電影《小時代1》上映，正式開啟了郭敬明和和力辰光的「瘋狂時代」。
據統計，在《小時代》電影上映的三年時間裡，和力辰光的收入從2013年的4060.79萬元增至2015年的2.56億元，凈利潤也由1716.68萬元增長至9380.53萬元。
這部分增長主要來自《小時代》票房分賬所帶來的利潤，最誇張時《小時代》的票房分賬佔到了公司一年營收的80%以上。除此之外和力辰光幾乎沒有其他「拿得出手」的作品，其對郭敬明的依賴，可見一斑。
2016年，郭敬明執導的《爵跡》上映。全片共投資1.5億元（也有說2億），按常規分賬比率，票房超過5億就能收回成本。
對一部全明星陣容的作品來說，這一數字似乎並算不得一件難事。但這一回從未失敗的郭敬明還是失敗了，不足4億的票房，不僅讓他一度在鏡頭面前情緒失控，更是直接影響到了他背後的一系列公司。
和力辰光表示，公司參與投資的主要影視作品上半年大部分尚未確認收入，因此整體收入水平較低，其中作為主要收入來源的《爵跡》市場表現不及預期，是導致公司2017年業績下滑的重要原因。
如果換成別人，這可能僅僅只是一次失利；可是對於郭敬明來說，這第一次失利，背後藏著比表面上大得多的危機。
最成功的商人
說郭敬明是中國最會做生意的作家，沒有人會否認。現如今他已經是5家公司高管和6家公司股東了，「郭敬明的商業帝國」也早就成了媒體談到他時最愛用到的辭彙。
「我沒覺得在從商的過程中做了妥協，我本身不排斥商業。」三年前，郭敬明笑著對《影視圈》的記者說，他覺得自己具有「商人的天性」。
2006年，當大部分與他同齡的作家還在糾結於書的銷量與版稅的時候，郭敬明已經開始打起了他的生意算盤。從成立柯艾文化，到轉做最世文化，郭老闆一點點將其讀者資源轉化成了商業資本。
而和所有有影響力的作家一樣，在這個大IP時代，郭敬明的作品也毫無疑問地成為了珍貴的影視資源。於是郭老闆又率先成跨界進軍了影視行業，當起了導演，和資本打起了交道，並打造了引發無數爭議的《小時代》系列。
郭敬明是真的在把《小時代》當成一件商品來做的。
這部被人稱為是「紙醉金迷」的電影，前兩部的成本不足4000萬。郭敬明表示當時拍電影一點都不費力，拍之前大品牌就會主動找上門，低價提供服裝。在巴黎秀場的模特身上熠熠閃光的全球孤品華服，很可能下一秒就直接穿在了顧里身上，就連「窮酸」的林蕭也是渾身名牌。
郭敬明藉由這部片子搭建起了他自己的影視商業生態鏈，幾乎用一模一樣的方式，複製出了電視劇《是！尚先生》，並取得了相當不錯的收視成績。
相較之下，網上的罵聲對於他來說更像是一些「商業風險」，無關痛癢，而《小時代》的「越罵越火」似乎也正證明了這一點。
小時代，大時代
「小時代反映的是當下年輕人的心態。」郭敬明本人似乎也不反對，「小時代」的出現有種討巧的意味在。按照他的說法，它自被創造出來伊始，就有一股對抗「大時代」的勃勃野心。
《小時代》成功時，大家都相信，他成功了；《爵跡》失敗時，大家又開始反問，他成功了嗎？
其實，《爵跡》的失敗，和力辰光的危機，並不是一個孤例，而是郭敬明文化帝國動蕩的一個最直觀的體現。
2016年，由他同名小說改編的電視劇《幻城》在暑期播出，但收視率卻不足1%；《夏至未至》同樣在暑期檔登陸湖南衛視，但收視率仍舊僅為1%左右；樂視的動蕩，也給和力辰光帶來不小的影響，今年7月更是傳出了樂視已暫停《爵跡》續集項目消息，一旦和力辰光IPO不順，那勢必會給郭敬明帶來進一步的打擊……
一個對他來說比較殘酷的事實就是：小時代剛剛開始，就要結束了。
2012年，《小時代》登上大熒幕的時候，正是中國互聯網文化興起、傳統文化話語體系開始被顛覆的時候。彼時國內大熒幕上的華語作品還多以大男主視角、宏觀敘事為主，佔據主流話語權的還是張藝謀、馮小剛等老一輩的影視人。符合年輕一代審美需求的作品則處於一個供不應求的狀態。
《小時代》的出現，不光大大滿足了年輕觀眾的需求、幻想，更填補了中國影視產業轉型期，向工業化邁步過程中，能力與市場需求不匹配所帶來的空白。
說得直白一些，郭敬明的「小時代」撿了 「大時代」的漏。
隨著互聯網文化的進一步發展和對傳統文化模式的侵襲，年輕觀眾逐漸成為了市場的核心，他們為主要受眾的影視作品開始成為主流。
一方面，越來越多的「明星+IP」的出現，郭敬明不再是市場上獨一份的存在了；另一方面，電影產業的成熟也可以滿足觀眾更高的需求了。總而言之，當初郭敬明用以打造「小時代」的優勢，隨著大時代的進一步巨變，已然不復存在。
如果套用郭敬明自己的話來說，那就是當下年輕人們的心態變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這種變化，郭敬明也試圖在《爵跡》、《幻城》中嘗試向製作水平更高的作品靠近。只不過他始終無法跳脫自己對市場的認知模式，作品在視效外的模式上相比於前作並無太多改變，觀眾成熟了，可他還停在自己的小時代里。
與此同時，郭敬明的帝國的另一塊，它的立身之本，文字，也正受到時代變化所帶來的侵襲。
當年那批讀者的老去，紙媒的衰落、新媒體的泛濫，郭敬明的文藝軍團也在慢慢解體。李楓的控訴，既是一次沉默後的爆發，也是郭敬明在這一塊掌控力逐漸衰落的證明。
2017年，曾影響了一代人的《最小說》改版為選題書，每逢雙月出版。儘管《最小說》的主體還存在，但對於那代讀著它長大的讀者來說，這或許算是宣告了它的退場。
文字的衰落，會進一步撬動郭敬明IP影視的根基，當年那群粉絲的熱情在《小時代》中已被消耗殆盡，那下一步應該怎麼辦呢？如果不能解決這個問題，那對於郭敬明來說，他相當於陷入一個惡性循環之中了。
三年前，那次採訪的最後，郭敬明對《影視圈》的記者說他「越來越不忐忑，越來越自信」了。
三年後，站在大時代變革所帶來的岔路口前，郭敬明還能那麼篤定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