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美:永遠的擁抱
第 405 期
永遠的擁抱
陳建美
離開母親不到半個小時,就接到了母親出事的消息,我馬上折回。
母親說她腿疼有些日子了。我以為人老了有點腿疼腰酸很正常;加之公司最近生意繁忙,我陪母親吃了頓午飯,就匆匆往家趕。
在救護車上,眼看著母親眉頭緊蹙,疼痛得摔腳摔腿,我後悔極了。
父親去世多年了。多年來,母親為了不給兒女們添麻煩,堅持一個人住在鄉下。聽鄰居說,逢小集的時候,母親常到村後的壩子上,朝著姐姐家的方向,一坐就是大半天。
母親在八十三歲之前,從沒吃藥打針過。
我的電話不停地響起,早定好的大單生意在等著我簽約,但我的世界像靜音了一樣,再進不去其他聲音,除了悔恨……
救護車門一開,我第一個跳了下來,抬起母親就往三樓CT室跑。
「我母親沒事吧?」等醫生出來,我急切地問。
「有事!」醫生神情凝重地指著片子說,「你看,腦子出血,很嚴重。看你們打算保守治療,還是去市醫院做開顱手術。」
開顱?醫生的話,突然在我腦海里形成了一副恐怖的畫面:母親雪白的捲髮中間,一刀下去,像大地乾裂的口子,鮮血汩汩地流淌出來,紅白相間,格外鮮艷。漸漸,白髮被血液浸透,變成了一個火球。
我整個人癱軟了。
「不過」,醫生回頭說。「老人年紀大了,路上顛簸難免出現異常情況,你們要有思想準備」。
怎麼能忍心在母親頭上動刀呢?再說,有千萬分之一的風險,我們也不會去嘗試。畢竟母親是夕陽餘暉,體弱寒蟬了。
根據醫生的建議,我們決定對母親採取保守治療。
母親住進了207號病房,由我們姊妹輪流看守。
經過一個星期的精心治療,母親的病情有所好轉。但我們絲毫不敢大意。
「老人吃藥休息一定要平躺著,否則會造成血管堵塞,危及生命。」醫生告誡說。
我們小心翼翼地喂母親流食。像嬰兒,一塊白紗布圍在母親的脖子上,另一塊則攥在我的手裡,以便隨時擦拭母親嘴角流出的東西。
母親恢復意識後,臉上露出極度痛苦的表情:「疼死我了,給我打什麼熊藥水,讓我死了吧!我不想受罪了。啊!」我忙跑去請醫生,希望神聖的醫生能幫我母親減少病痛的折磨。
「這種病就是疼,沒辦法」,醫生坐在辦公桌前,無奈地搖著頭,表示愛莫能助。
他的平靜讓我的希望破滅。
母親個子矮小,極度的疼痛讓她難以忍受,疼痛使她在床上不斷翻騰,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將她摁住。
看著母親無助地掙扎,我想,如果能替她受罪,我願意付出一切,甚至包括母親賜予我的生命。
母親無奈的與病魔抗爭,清醒點時,她給姐姐說,不要在她身上浪費錢了,她好像預感到了什麼。
7月3日夜,我照看母親。上半夜打點滴,母親又疼痛得扭曲了臉。
「實在受不了就摔腿吧!」我哽咽著說。
母親折騰到下半夜,總算安穩下來。
自母親生病以來,我從未踏實地睡過一晚。看母親疲憊了,我便趴在母親的床沿打個盹。
警覺醒來,發現母親正抱著我。
我們姊妹多,我三歲就離開了母親的懷抱,四十七年來,這是母親第一次抱我,我任淚水無聲地流淌……我享受著母愛,可唯獨忘了醫囑:
老人一定要平躺著,否則危及生命。
我分不清母親留給我的這最後的擁抱,是親情,是留戀,是苦痛,是掙扎,還是其他的什麼?我不知道。
我永遠地失去了母親,在我五十歲這年。
母親是在抱著我時去世的。
作者簡介
陳建美,山東臨沂人,山東小小說學會會員。作品散見《臨沂晚報》《邯鄲文化》、《金山》《小小說出版》《百花園》等報刊,小小說《無法挽回》入選《2016年中國微型小說排行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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