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露，一 個詩意的節氣
文章：飆搏萬里 朗讀：小君
清晨出門鍛煉，看到停在室外的汽車身上沾滿了密密麻麻的露珠，再看車旁的青青的草地上，也有了一層細細的絨毛似的小水珠，用手輕輕撫摸，有一種清涼濕滑的感覺。
我知道，這就是文人筆下的金風玉露。
喜歡「白露」一詞，因為很唯美。白露，是伴著濕漉漉的詩意到來的，她讓我想起花草葉子上面晶瑩剔透、潔白無瑕的露珠，也令我浮現「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的詩句，進而聯想起那個宛在水中央的美麗倩影。水做的女子，似煙如嵐，在露氣凝重的秋日，在茫茫的蘆葦叢中孑然獨立，嫣然淺笑。
從詩經里「在水一方」女子的神韻中離開，再跨進唐詩話白露的門檻。李白《玉介怨》：「玉介生白露，夜久侵羅襪。卻下水晶簾，玲瓏望秋月」；杜甫《白露》：「白露團甘子，清晨散馬蹄。圃開連石樹，船渡入江溪」；李賀《五粒小松歌》：「月明白露秋淚滴，石筍溪雲肯寄書」；顏粲《白露為霜》：「悲秋將歲晚，繁露已成霜。遍渚蘆先白，沾籬菊自黃」；高適《送別》：「昨夜離心正鬱陶，三更白露西風高。螢飛木落何淅瀝，此時夢見西歸客」。王建《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中庭地白樹棲鴉，冷露無聲濕桂花」。白露兩字，如夕照鮮花青草一樣，天生就是好詩料。懂她的人，一會心，一出神，就是好詩。
沿著唐詩的「露從今夜白」，白露款款地把縷縷柔情綻放宋詞深處。從秦觀《滿庭芳》：「憑闌久，金波漸轉，白露點蒼苔」的晨露臨草，到李處全 《水調歌頭（送王景文）》：「酩酊不知更漏，但見橫江白露，清映月如霜。」再到張輯《如此江山（寓齊天樂）》：「如此江山，更蒼煙白露。」白露越來越多，氣勢越來越大，清秋之韻越來越濃。
「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群燕辭歸鵠南翔，念君客游思斷腸。」由風到露，由露到霜，魏文帝曹丕寫出了中國文學史上第一首膾炙人口的七言詩，應該說也是白露所賜予的。古往今來，露珠雖小，話題卻很多，小小的露珠像一枚魚眼鏡頭，折射了大自然的景色，也映照著文人墨客的內心世界。
從唐詩宋詞的白露里走出來，回到現實的白露中，想起青少年時在鄉村的生活。
白露一過，清晨田間地頭的蔬菜、草葉之上，便布滿了晶瑩剔透的露珠，或平躺葉面，或懸掛葉尖，或流淌莖幹，煞是好看。村裡的老中醫湯先生總是托著搪瓷碗，細緻地收取枝葉上的露珠。古代人們認為露水是上天賜給人間的寶貝，所以會把露水收集起來用以治病。白露這天，從花枝上收集露水，倒在硯台里，用古墨研勻，再用乾淨的毛筆蘸上墨，在孩童們的太陽穴上畫一個圈，可以免除百病。
小時候我得了腮腺炎，嘴脖子脹痛的厲害，母親帶我到街上找老中醫。湯先生就用毛筆在我的臉上塗兩個黑黑的圈。不久，腫真就消了。不過我不知道，湯先生的墨里，有沒有摻和白露的露水。
小時候看了《西遊記》，本來就對觀音菩薩手中寶瓶里神秘而無所不能的露水十分崇拜，病癒後更加深信不疑了，以至於以後一想到露水就等同於仙水，而且味道是甜的——甘露。
《本草綱目》上說，露水「煎如怡，令人延年不飢。」古人甚至傳言，露水可以讓人長生不老。不同的露水有著不同的功效。柏葉或者葛蒲上的露水可以明目；韭菜葉上的露水能去白癱風；草葉上的露水，會使人的皮膚變得富有光澤；花朵上的露水，就更有神效了，能讓女子貌美如花。據說楊貴妃每天清晨都要吸食花瓣上的露水。《紅樓夢》里的妙玉用梅花上的雪來煎茶，而最講究的茶客，是用露水煮茶，叫「白露茶」。
白露這天，古人除了收集露水，還要釀米酒。據說這天釀出的米酒，色碧味醇，愈久愈香，並有個專門的名字，叫「白露米酒」。喝了會讓人醉行千里而不醒。《水經注》里對此酒有所記載：「桂陽程鄉有千里酒，飲之至家而醒。」
今天是二十四節之一的「白露」，從白露起，氣溫漸涼，夜來草木上可見到白色露水。《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八月節，秋屬金，金色白，霧氣漸重，露凝而白也。」《禮記》中說：「涼風至，白露降，寒蟬鳴」。俗話說：「白露秋分夜，一夜冷一夜。」白露像一道清涼燦爛的藩籬，把夏天和秋天徹底分開，從此再不必眷戀春之香艷，夏之火熱。
白露之後有中秋，中秋之後有重陽，從「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到「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再到「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一個挨一個的節日下來，時間逐漸走向年輪深處，這時候的情緒彷彿要隨著這節氣一起，結成一顆顆露珠，發出一陣陣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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