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代風景:一樹紫色美
一樹紫色美
一間院落臨街而居。推開院門,右側牆角是一株體態多姿的老紫藤,一到花期,艷盛繁茂,鋪陳開一樹紫色,極美。旁邊的老井是歲月的尊者,清澈、甘洌,育養了四代人。我的朋友陳立忠就住這裡。
冬天的午後,暖和的陽光灑遍院子。立忠把藤條躺椅搬到屋檐下,鋪上墊被,等陽光鑽進去,被褥熱乎了,然後把老父親抱出來,放在躺椅上,蓋上棉被。老人皺皺眉頭,眯了眼睛,很舒適、很愜意的樣子。除了雨雪天陰風大,幾乎每天,立忠都會把父親抱出來曬會太陽,去去寒氣。「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呢,從容得很。」立忠是政府公職人員,單位離家不遠。
過了今年就是立忠的不惑之齡。經常,臨到下班,他就電話我,慢悠悠地說:「怎麼樣?上我那喝點兒?」立忠敦實,為人厚道,沒有人前人後事,與他相處好似沫春風坐秋陽。前年,立忠71歲的老父親中風,他忙前忙後個把月,好歹救下老父一命,人卻癱瘓。因為常聚,我也窺見立忠照顧父親生活起居的點滴細節。
吃飯,立忠把老父親抱坐靠在床背上,用湯匙一口一口喂,不時用毛巾擦下老人嘴角流出的湯汁;剪指甲,老人坐在藤椅上洗凈腳,立忠坐在矮凳上,把老父親的腳架在自己的膝蓋上,「啪、啪」,小心地剪著,然後用挫子把指甲磨平滑;聊天,因為老人中風過,口齒不清,大多是立忠嘮,人來人往,三教九流,稀奇古怪的事情反覆說,說著說著,老父親就側頭睡著。有時,立忠也把臨帖作品給父親看,老人先前是老師,立忠自小受了熏陶,練得一手好字,如他人一樣,端端正正,工工整整。老人看著就扭動身子,喉嚨發出支支吾吾的聲音,立忠湊上前去,把耳朵貼到父親嘴邊。
「立忠,你不容易,把老父親照顧得無微不至。」我說。
「這沒啥,小時候,我爸也這樣慣我。」立忠母親走得早,老父親把他們姐弟三拉扯長大成人不易。「你看到吧,沒有那根老藤,哪裡有這一樹美麗的花啊。」院子里,那根老紫藤花事正繁盛。
今年夏天,立忠父親的老年痴呆日益嚴重,經常木然看著兒子。除了每天給老父親洗澡,刮臉等常規事,立忠還多了一事:理髮。老人是潔凈之人,衣服不管如何樸素,總是清爽乾淨。之前,老父親理髮都是表姐的事,她手藝好。現在可不行,一到剃頭理髮時,立忠父親就像孩子一般,把頭搖得像撥浪鼓,表姐的推子下去,東一塊,西一塊。
立忠托表姐帶了把電動推子,學了三招兩式。他把老父親抱坐在藤椅上,繫上圍脖,推子的「嗡嗡」聲一響,老人就像孩子一般,把頭搖得像撥浪鼓,立忠的推子下去,東一塊,西一塊。
「爸爸,你要坐好,不要亂動啊,一動,這頭髮剃得不像樣子。」立忠貼著老父親的耳朵說,連你的頭髮都剃不好,就沒有人找你兒子理髮啦。
老人頓時安靜,乖乖地讓立忠把頭髮推乾淨。
「小時候,我爸就是這樣教育我,任何事情要做好、做精,才有人相信。」立忠和我說。
哦,原來,老父親的安靜,是因為立忠是把他當孩子一樣在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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