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沒有成為南宋，也沒有成為東晉，這或許真是歷史的憾事。胡騎南下，神州陸沉，能偏安一隅，總好過覆滅吧。甲申國變之時，雖然內有李自成、張獻忠，外有滿洲，但東南半壁尚在，不能說光復舊都，偏安東南還是有一定可能的。

在南明諸帝中，在位不到一年的弘光帝朱由崧，由於他出身於士大夫集團深惡痛絕的福王系，出身的原罪讓他成為士人史書中的昏君。在一般評價中，遠支親王唐王朱聿鍵，也就是隆武帝，則是士大夫官僚眼中的明君聖主，一位時運不濟，但完全有可能成為中興聖君的帝王。

南明形勢

那麼，隆武帝為何又失敗了呢？史書給的答案是小人破壞，奸臣當道，這個奸臣就是海盜出身的鄭芝龍。鄭芝龍是晚明東南沿海的海盜巨魁，受了招安而成為明朝政府軍，後來成為隆武朝廷最主要的贊助者，甚或可以說是主要的建立者。

鄭芝龍是海盜，更是海商，沒有太多的儒家理想主義，更容易從利益的角度去決定政事。當然，久經戰陣的鄭芝龍也比一般儒生更有真正的軍政能力，而不是嘴炮。

鄭芝龍

據《隆武紀略》一書的記載，隆武帝剛剛即位，就發布了五路出兵的計劃，明顯有光復中原，中興大明的宏圖遠志嘛。隆武陛下的五路出擊計劃是這樣的，

「今大出二十萬之雄兵，先欽差御營御左先鋒定虜侯鄭鴻逵統領大兵百萬，內令前都督府總兵官施福道出廣信，後都督府總兵官黃光輝一軍道出金衢。該爵親領右都督府總兵陳順等，及中軍文武監紀推官等副參游擊兵八十員馳赴軍前適中調度。再欽差御營御右先鋒永勝伯鄭彩大兵五萬，內令前都督府總兵官陳秀、周芝蕃一軍出汀州，自抵南昌；王秀、林習山一軍出杉關，自抵建昌；該爵親領都督副將洪旭督運及中軍文武監紀推官等副參游等八十員，馳赴軍前，適中調度。再差都督總兵官鄭聯、林察領兵一萬，舡三百號，出惠潮，自抵南贛；再差副將李一、崔芝領水兵一萬，舡三百號，由福寧自抵溫台。此水兵二枝，俱聽定虜侯節制。······令星馳雷發，齊至南京。速救塗炭。

隆武帝

上面的軍事部署是四路大軍，還沒見到鄭芝龍的任務，鄭芝龍也是有任務的，「御營御中軍平虜侯鄭芝龍、總兵鄭泰，武英殿大學士蔣德璟、黃道周及文武五府六部大小諸臣共一百四十六員，盡起福州三衛戎政五營兵二十萬，正天討之親征，為四路之後勁。」鄭芝龍的任務是殿後，在後方指揮的。

按照隆武帝的大計劃，福建朝廷手頭的兵力起碼得有一百多萬，這實力完全可以爭雄天下嘛，光復舊都簡直就是so easy嘛！不過，當時的福建政府有那麼多兵力嗎？福建朝廷的財力能否支撐這樣的宏大軍事計劃呢？鄭氏家族的軍事實力固然雄厚，但是基本都是水軍，陸戰能力真的堪憂啊！

電視劇里的鄭芝龍和鄭成功父子

所以，隆武帝的軍事計劃是很不現實的！隆武帝的聖旨一下，部分將領也真的率軍出征，但是鄭芝龍、鄭鴻逵兄弟卻待在福州不動。按照隆武帝的意思，他們應當與隆武帝一起北征南京。為了讓二鄭無可推辭，隆武元年十月初，隆武帝「拜芝龍太師，鄭鴻逵大將軍」，甚至隆武帝還親自向二鄭行十六拜大禮。

隆武帝不顧帝王之尊，親自給鄭芝龍與鄭鴻逵下拜，這是「禮下於人，必有所求」的做法。對民眾來說，隆武帝這麼重視大將，而大將卻小肯出兵，實在是說小過去了。二鄭則是「芝龍謝病不出，鴻連託言召募。」為了應付隆武帝，鄭鴻逵真的帶著一班新兵出至閩北仙霞嶺，但鄭芝龍仍然留在福州。

鄭氏水師

鄭芝龍之所以這麼做，是對權力的重視。倘若鄭氏家族的將領都到前線去打仗，朝中無人，鄭氏家族必然落得任人擺布的下場。朝中文官對待鄭芝龍的態度，早就讓這位原本有志於成為徐達的草莽英雄寒了心。

隆武帝五路北伐的計劃當然不現實，但這也未必是他內心真實的想法，五路北伐，其實目的是稀釋鄭芝龍家族的兵權，逐步擺脫鄭氏對隆武朝廷的控制，成為真正乾綱獨斷的皇帝。但是，這一切權謀的遊戲並不適合那樣一個慘淡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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