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守剛：去年的秋天還在今年這裡

秋雨無敵（六首）

張守剛

我空蕩蕩的內心

搬進了這場沒有由來的雨里

這個發黃的秋天

讓我居住的小城瘦了

不停地瘦下去

就會摸到季節的骨頭

行道樹的委屈

沒有人看得見

就連那些往日里

傲慢的車輛

也變得吞吞吐吐

它們把道路

無限地延長

拋向纏纏綿綿的雨中

雨不會就此罷休

除非我原諒了自己

如果再下雨，我就要長霉了

秋天剛剛走進我內心的腹地

卻遭到連日里雨水的打擊

好幾天了

還這樣嘩啦啦地

我準備好的抒情

看來一時半會兒無法表達

就只好躲在玻璃窗內

滿腹牢騷地等

其實很想到雨里去走走

灌滿水的破皮鞋

沉重得提不起來

如果再下雨

我就要長霉了

無數種菌類

就要在我身體里

潛枝暗長

其中有一種啊

它煽情

能加快這個秋天

迅速地衰老

去年的秋天還在今年這裡

風吹過來的時候

我走在去年的這條馬路上

它帶來的涼

幾乎完全佔據了我的內心

我內心的黃金

鋪進了田野

那些豐收的人

比去年老去了一截

去年的秋天

還在今年這裡

前年的也是

我不會說落葉

帶給了我們什麼

除了成熟

誰會比自己

走得更遠

菊花瘦

秋風順著那艘船

走了一段路

最終還是停了下來

它停在笑得燦爛的菊花那裡

捨不得走了

秋一步一步走進深處

秋風就一陣一陣緊了

陷進相思的菊花不能自拔

它的瘦從昨夜開始

掀開心門的帘子

風一個趔趄

卻閃了腰身

菊花瘦了

秋風也跟著瘦了

誰能為它們

清熱解毒明目

雲陽的秋天

多愁善感也許是對的

可是你總不能

一直用淚水數落我們

道路泥濘了

那麼多無依無靠的腳

放在哪裡啊

躲雨的屋檐滿街都是

你讓風再小一點吧

那些菜攤呢

他們卑微的早餐

連囫圇吞棗的機會也沒了

瑟縮著將菜籃子

挑在肩上的人

他們褲腿上的泥

厚得老實巴交

但總是種不活一棵白菜

樹葉總不斷的往地下飛

那麼多還沒發黃的葉片

匆忙地離開

就像此時一樣

江邊輪船的汽笛又響了

又有一些背井離鄉的人

不得已去了遠方

秋深了，卻不見落葉

只聽得見風絮亂的腳步

它從遙遠的地方

一路趕來

來不及摘下一片樹葉

是誰篡改了今秋的情節

已經很深很深了

那麼多發黃的思緒

還在生命的枝頭

不肯脫落

如果要飄飛的

僅僅是存年的記憶

我們還會

繼續看見自己

張守剛，重慶雲陽人，生於70年代。重慶市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在《人民文學》《詩刊》《揚子江詩刊》《詩選刊》《詩潮》《詩歌月刊》《重慶文學》《作品》《四川文學》《中西詩歌》等報刊發表詩歌一千餘件，有作品入選《現代詩三百首箋注》《朦朧詩二十五年》《中國打工詩歌精選》《中國詩選》《年度最佳詩歌》（連續7年，遼寧版）《中國新詩年鑒》《中國地學詩歌雙年展》《中國江海詩歌》等選本。另有詩作入選高中語文教材。出版有詩集《工卡上的日曆》《徘徊在城市和鄉村之間》《60首詩 張守剛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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