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小說——警察
一間隱蔽的小屋，十幾個黑衣大漢圍繞一圈，他們中間躺著的是一個渾身傷痕的漢子。「媽的，費了我半天勁才查出這個混在咱們中間的條子，兄弟們，你們說怎麼辦？」為首的是一個面色陰沉的男人，當他話音剛落，他身邊一個赤膊的光頭便喊道：「大哥，當然是把他殺了。」當聽到這句話時，躺在地上的人渾身一顫，但立馬恢復了平靜。老大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這些年總是有條子混進我們內部，幸虧老子機警，把他們一個一個揪了出來，不過仍然不排除我們裡面還有條子的可能。」老大話音剛落，眾人相互而視，目光深處都有了一絲提防和懷疑。「行了，別瞎猜，老子也不希望咱們軍心亂了。現在這裡一共十幾個人，你們手上幾乎都有人命，只要讓那些沒人命在手的殺了這個條子就行了。」「老大英明！」光頭隨即附和道，隨後他的頭望向一個處在角落的漢子，「小林，你加入我們組織沒多長時間，手上也沒人命，今天這個條子就交給你了，如果你不殺他，嘿嘿。」伴隨著陰狠的笑容，光頭扔給了小林一把槍。
當接到槍的那一刻，小林大腦一片空白，因為他也是警察，而倒在地上的那個人，是他的同事。「愣在那幹啥，還他媽不開槍？」片刻，光頭的厲喝驚醒了小林，小林身形一顫，點了點頭，緩緩來到卧底身邊。此時老大眼睛一瞥，隨即兩個小弟上前將卧底架了起來，讓小林看見了卧底的臉，怔怔地望著卧底那充滿絕望但還夾雜著一絲堅定的面容，小林的心都在滴血。
一年前，一家旅館。「小林，明天我們就要作為卧底混進那幫毒梟的內部了，你緊張嗎？」卧底望向小林。「說實話，有些緊張，也有些害怕。」聞言卧底微微一笑，「其實我也和你一樣，怕自己還沒找到他們犯罪證據之前就被殺了。」「那你為什麼自願來當卧底，平平安安地工作不好嗎？」面對小林的提問，卧底沉思了片刻，緩緩從床上坐起，「說實話，誰不想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但那是不可能的，總要有一小波人的犧牲來換取大部分人的幸福。那一小波人就包括我，因為，我是警察。我知道，你也是這麼想的。」小林望向他，緩緩點了點頭，兩雙堅定的眼神對視在一起，火花迸發。「小林，答應我一件事。」小林聞言點了點頭，「如果哪一天我被發現了，記住不要管我，一定要先保住自己，完成我們的任務，那樣我死而無憾。」小林身體一顫，隨即沉重地點了點頭，「如果我被發現了，你也要那麼做。」
此時，小林握槍的手顫抖著，遲遲不能抬起。「老大，一看這個雛兒就沒殺過人，怕成這德行。」光頭見狀嗤笑道。老大聞輕輕搖了搖頭，目光則更加陰沉。從抬起槍到槍口頂住卧底腦門的一刻，小林只感覺時間是那麼的漫長，如千年萬年，煎熬魂魄。強壓住心中的悲傷和眼中的淚水，小林就這麼望著卧底，卧底也睜開了眼，眼神中有一抹堅定和解脫。「趕緊給我開槍！」突然，老大的聲音如炸雷般響起，小林身形一顫，握槍的手有些鬆弛。此時卧底微微動了嘴唇，儘管不明顯，但小林依然讀懂了，那是「開槍」兩個字。在一群人無邊的壓力下，小林想起了那晚卧底說的話，閉上眼，緩緩扣動了扳機…..
伴隨著卧底的倒地，老大哈哈一笑，一把摟過小林，「第一次殺人的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很爽？」然而小林卻沒有回應，只是怔怔地望著卧底的屍體，以及腦門上那個鮮紅的彈孔。老大見到此幕，目光一寒，「看來他死了，你有點悲傷啊。」聽到這句，小林一驚，生生壓抑住自己萬般情感，臉上擠出一絲微笑，「老大這是哪裡話，第一次殺人，我有點不適應罷了，這種條子，本來就該死！」老大聽到這句話，臉上又恢復了笑容……
三月後，經過小林對罪證的收集，這幫毒梟最終被滅。
一晃，二十年匆匆而過，小林也因功勞和資歷成了林局長，但二十年前的那一幕，他依然記憶深刻。這一天，林局長正在辦公，忽然一個警察敲門而進，「什麼事？」他聲音低沉地問道，「報告局長，最近我們發現了一個新的販毒團伙，經線人的報告，團伙有數十人，為首的是一個約有二十多歲的青年。」警察鄭重道。「哦？年紀輕輕的就成為了販毒頭目，是個角色啊。」警察也隨即點了點頭，「是啊，不過奇怪的是，有小道傳言當初他的父親是一名姓龔的緝毒警察，後來犧牲了。沒想到老子正大光明，兒子卻走上了這條路。」警察自顧自地說著，卻渾然沒注意到林局長聽到這句話時的震驚之色。「局長，局長？」片刻後，警察似也察覺到了局長有些獃滯，輕聲呼喚道。林局長身形一怔，回過神來，隨即揮了揮手，讓警察退了出去。「都是天意啊。」漸漸的，一道呢喃的聲音環繞在辦公室之內。
第二天，林局長召開了會議。會議最後，他站起身，深深望向在座的每一位警察，低聲道：「明天我要單獨去執行一個任務，你們誰都不許跟著我。」然後不顧眾人的異議和疑惑，緩緩地走出了辦公室。
一家隱蔽的工廠，林局長站在大門前，望著裡面，心情一如二十年前，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決然。片刻，工廠內的一間小屋，幾個大漢壓著林局長走了進來，「老大，出事了。不知道為何警察局的局長來了我們這，為了防止泄露，我們幾個把他壓了進來。」屋內的角落坐著一個青年，當他見到被壓著的林局長時，騰然站起，眼光中儘是詫異，以及驚喜。「你們都下去吧，這交給我來處理。」「老大，這個事情真的很古怪，我怕這是條子的圈套。」青年臉上露出一絲不耐，「我說了交給我，難道你不聽我的話了？」幾個手下聞言相視一眼，默默退出了房間。
「為什麼，你淪落至此？」林局長的聲音無比平靜。「為什麼？呵呵，還不是因為你，因為你當年那一槍，我從此就沒了父親。」青年的話語似觸動了心中的痛處，他低下了頭，「你父親當年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這個世界不再有毒販，可你現在，龔兄若是知道，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的。」聽到這，青年動了，剎那間一道鮮紅的掌印便出現在林局長右臉處，「你還有臉說我父親？你不配！」青年的聲音有些高昂，眼神中都是怨恨。「我來這的唯一目的就是希望你改惡從善，如果你答應，我願付出我的一切。」林局長的聲音無比平靜，彷彿這句話壓在他心中已有萬年。「好。」青年使勁點了點頭，「今天你既然來了，我就要為我爸報仇雪恨！」說完，他拿起手槍便指向了林局長，扣動了扳機，一槍，兩槍，三槍……每開一槍青年臉上便猙獰一分，當開完十槍後，不知多少年沒哭的青年已被淚水濕潤了眼眶，他跪在地上望著天的方向，「爸，我終於為你報仇了！」發泄完心中的所有仇恨和憤怒後，青年望向了林局長逐漸冰冷的屍體，接下來他驚訝的發現，林局長臨死的一刻臉上不是驚恐和仇恨，而是毅然和解脫。
當林局長的屍體被人扔到警察局門口時，得知消息的全局上下無不悲傷憤慨，兩月後，青年和他的團伙被一網打盡。
一間牢房之內，青年穿著囚服默默蜷縮在床上，忽然門開了，進來了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的男警察。「你是誰？」男警察沒有回答，只是緩緩地坐到青年床邊，從兜里拿出了十發子彈。「我知道了，你是他的兒子？」男警察望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你現在是不是很恨我，很想殺了我？」然而在青年訝異的目光下，林子搖了搖頭，「我不恨。」「為什麼？」「因為我父親臨去的頭天晚上，他便告知了我所有的一切。」青年聽到這，低下了頭。「你不知道，當年我爸自那件事情後心中便有著無盡的自責。這二十年每天他都不好過，一閉上眼就是你父親死時的樣子，他真的很痛苦。這些年，每當你父親忌日時你應該都會發現他的墓碑前方有一束花吧，那都是我父親放的，每一個忌日的前一天晚上，他都會在你父親墓前坐一宿，二十年，年年如此。」「你不要說了！你父親做再多的事情，再自責也挽回不了我父親！你知道嗎，這二十年你父親靠著殺我父親的功勞，踩著我父親的屍體才獲得了那麼多榮譽和地位。可我們孤兒寡母呢？當年除了拿了點撫恤金什麼都沒有！這些年我們怎麼熬過來的你知道嗎？我恨這個世界，我更你父親！這個世界這麼對我還想讓我走你們所謂的正道？呵呵，憑什麼？我就是要報復這個世界，我要讓這個世界所有人都體嘗一下我的痛苦！你們說你父親當初是逼於無奈才殺了我父親，我不應該報仇，為什麼？他殺了我父親，我就是要血債血償！我他媽才不會管什麼道德什麼法律，道德和法律對我好過？我憑什麼管它們？」青年是半嚎半哭著傾訴的，當他話音落下，林子也隨之黯然，良久他抬起頭，「其實我父親知道他自己去找你就是死路一條，可他還是去了，因為他唯一想的就是能用他的生命換回你的浪子回頭。」林子的眼眶越來越濕潤，「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情，當初是你父親讓我父親殺他的，因為如果我父親當時不殺了你父親，他倆都會被發現，那個犯罪團伙也將繼續逍遙法外，讓更多的人遭受災難……」「不可能！我父親不會那樣的，一定是你父親為了邀功故意殺了我爹！」沒等林子說完，青年便大聲地打斷，傾訴著他自己所認為的一切。良久，待青年聲音平息，林子才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永遠不懂你的父親和我的父親，他們為了這個國家，為了所有的老百姓，為了道德和責任，寧願犧牲掉自己的生命。你不是他們，他們的心中只有責任和對這個國家的愛，可你的心中卻只有仇恨，最終讓仇恨麻痹了你，讓你走上了一條不歸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們會這樣，為什麼？」青年聽完開始痛苦地捶打著床鋪，哭嚎著。「因為，他們是警察。」伴隨著一句沉重的話語，林子站起身關上門，漸漸遠去……
當月亮再一次升起，用自己並不明亮的光芒驅逐著黑暗時，一陣陣低沉的哭聲充滿了牢房深處。
點擊展開全文
TAG:星逝如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