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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個人主義的末路鬼——讀《駱駝祥子》

老舍《駱駝祥子》最後一句話,他是這樣寫的:

體面的,要強的,好夢想的,利己的,個人的,健壯的,偉大的,祥子,不知陪著人家送了多少回殯;不知道何時何地會埋起他自己來,埋起這墮落的,自私的,不幸的,社會病胎里的產兒,個人主義的末路鬼!

一部小說,尤其一部好的小說。它的開頭是很重要的,但是,它的結尾也同樣值得重視。《駱駝祥子》是老舍的代表作,當然也是一部好的小說,作為它的結尾當然值得重視。關於這個結尾,我想追問的是,為什麼老舍老提到「個人主義的末路鬼!」而且用了感嘆號這樣的表述。

如果簡單來分析一下,這一段話,分號之前是讚揚祥子的,說他體面、要強、有夢想,說他個人、強壯,而且甚至是偉大。分號後面則是感嘆祥子的,說他陪著別人送殯,可是最終的命運是悲劇,因為他不可避免地要埋葬自己,埋葬那個什麼樣的自己呢?墮落、自私、不幸,這種墮落、自私、不幸是社會病胎里的產兒。這些其實是老舍對於祥子命運的總結歸納,也是對這部小說內容的集中概括。

在這部小說開頭,老舍說,我們要說的其實是祥子,駱駝只是是一個外號。這個叫祥子的人,也就是這部小說的主人公,為什麼要駱駝呢?小說第二章已經做了詳細的交代。

此外,駱駝還有象徵意味,因為駱駝是堅忍的,是堅忍而不是堅韌,忍受的忍,所有他是能夠忍受惡劣的環境的。但是,忍字頭上一把刀,忍受的過程肯定是痛苦的、無奈的,所以祥子在老舍所謂的「社會病胎」里三起三落,飽受摧殘,最終道德淪落,他告密,他混日子,總之他淪落。

但是在小說開頭,也就是第一章,老舍塑造了一個積極上進的人物形象,這個人物由農村進入城市,相當於今天的農民工。進入城市以後,他滿懷理想,希望能夠在城市裡紮下根來,希望能夠過上自己的生活,那種自己想要的生活。

這是祥子的理想,這個理想其實很簡單,他喜歡拉車,希望擁有自己的車。注意,他是喜歡拉車,而不是被迫拉車。也就是說,他是根據自己的興趣來選擇自己的職業的,儘管被人們看做一個拉車的,甚至是臭拉車的,常常是處於社會的底層而且深受歧視的。但是他並不在乎,因為他有自己的理想追求。

但是我們要注意,在後來老舍的筆墨中,他詳細地描寫了祥子是如何為理想而奮鬥的。在第一章,他是經過刻苦勤奮地努力,終於實現了自己的理想。在第二章,他失去了自己辛苦得到的車,然後還保守摧殘。再後來,他不斷地在個人理想追求的道路上苦苦掙扎,卻一次又一次面臨困境。所以他搞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這麼簡單的一個小目標竟然實現起來這樣困難。於是,他無奈,他彷徨,他鬱悶,不知所以然。

但是,在閱讀這部小說的過程中,我們其實可以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那就是祥子其實有好幾次機會可以過上一種優裕的生活的。比如說,即便他不娶虎妞,張媽為他建議的道路也是可以讓他在城市裡生存下去並且日子還可以過的不錯的。

可是這些道路統統被他堵死了,不是社會不選擇他,而是他不願意選擇那個社會。而他之所以不願意選擇那個社會,是因為他固執於自己的理想。而這種理想,在老舍看來,就是個人主義的理想。

這種個人主義的理想當然是很難得的,可是又不可避免地是狹隘的,儘管他是值得肯定和讚賞的。他只是想成為一個自由的洋車夫,這個理想很單純,看起來很容易實現,然而它畢竟是狹隘而且固執的。

作為一個有夢想的洋車夫,祥子在城裡的全部奮鬥史,一切的一切都圍繞著實現這個理想,然後最終夢想破滅,走向了窮途末路。他固執地生活在自己的理想世界中,面對社會的鋒芒不知道迴避,不懂妥協,不運用策略,雖然他一致在奮鬥,甚至抗爭,但是終歸徒勞。

所以,老舍最後寫到「個人主義的末路鬼!」這一段文字其實是老舍的血淚總結,是帶著血與類的。這種血淚,整如同寫《紅樓夢》的曹雪芹那樣,字字看來皆是血。在《紅樓夢》中,像賈寶玉、林黛玉以及妙玉這樣一些人物,他們的名字裡面都有一個「玉」字,因此,按照中國傳統,他們都屬於「玉」字輩,這些「玉」們,在人格上其實是不成熟的,儘管他們一直都在走向成熟,然而就像賈寶玉那樣,直到家族的沒落之時,他才真正醒悟,於是開始顯現成熟的跡象,但已經晚了。

如果我們將這兩部作品聯繫起來進行對比,可以發現,在一個所謂的「末世」的時期,一種不成熟或者一直在緩慢走向成熟的人格,在面對一個社會病胎的時候,衝突在所難免。這就是祥子的悲劇人生,也是老舍之所以在最後那樣總結的原因。也就是說,作為老舍的代表作,他把自己對於當時社會的感知,尤其是個人在社會風潮中的命運集中在祥子這樣一個人物身上,從而寫了這樣一部小說。

我們會發現,同樣作為一個洋車夫,祥子似乎與其他洋車夫很不一樣,總是讓人在閱讀文字的時候感覺很奇怪。我就在想,一個洋車夫真的會這樣想呢?他的理想真的是這樣嗎?這些其實是非常值得推敲的。要知道,老舍是平民作家,同時也是滿人。這個身份其實跟寫《紅樓夢》的曹雪芹是一樣的,都是滿族人,而且都處在滿族的衰落時期,這種大背景下,難免產生太多的血淚,而這種血淚又難免傾注在他們筆下的人物身上。

在老舍個人那裡,他其實很想像祥子那樣,做一個自由的寫作者,不用再大學裡教育糊口,就是寫寫小說,做一個職業小說家,這種理想其實跟祥子一直想有一輛屬於自己的車是一樣的。可是,祥子的夢想沒有實現,老舍的理想也是不可能實現的。

解決這個問題的出路在哪裡呢?無他,唯有走出小我,才能成就大我。所以,我們在史鐵生的《我與地壇》里看到的則是另外一種超越,一種不局限於自我的全新的超越。當然,這是另外一個話題了。

最後,回到小說的寫作背景,我們注意到,在齊魯大學教書期間,老舍完成了他的小說《駱駝祥子》,雖然在戰火紛飛的年代裡,他去了重慶,投身抗戰事業,寫出了《四世同堂》,這其實是另外一種人生,這種人生,在老舍自己看來,就是做一名文藝界盡職的小卒,這種人生意味著對於個人主義理想的超越。

但是,悲劇恰恰在於,這種人格的完善終究是存在衝突的,因為他還是不可避免地面臨社會的衝擊,所以才有了後面的含冤沉湖。當然,這已經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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