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胎七年之後
《境界》獨立出品【見證】
文 益新
「不可殺人」的誡命曾經離我那麼遠，而今這罪竟輕易臨到並勝了我，作為母親卻無力保護孩子的生命！神賜的祝福如今被我變成自己的罪。如果說父母的逼迫是外在壓力，真正釀成惡果的卻是心底罪的捆綁。我真的願意饒恕、能夠饒恕嗎？墮胎七年之後，我竟意外懷孕。
2008年6月，四川大地震後，我帶著兒子趕到四川去陪伴在那裡堅守崗位的丈夫。一個月回來後，發現自己懷孕了。
對於剛剛接觸福音的我來說，正在認識神，也努力靠主修復瀕臨破碎的婚姻。懷孕是神在動工的記號嗎，使我們夫妻重新回到蒙福之路？我猜測著，也憧憬著。
父親要和我斷絕父女關係
回到北京後，醫生幾次檢查都說是宮外孕，只好預備流產。正準備辦相關手續時，在一次B超檢查後醫生說：「看，他不是好好地在那裡嗎？」這句話如此震動，我一直能夠清晰地記得。當從宮外孕變成了「他不是好好地在那裡」時，我突然清楚地認識到，這個孩子真是神所賜的禮物。
我特別興奮地打電話告訴丈夫，當時還不認識神的他不能與我有相同的激動，卻也贊同說那挺好。然而，剛剛接觸福音的我並不知曉、沒有想到也沒有任何心理準備，迎接一場來自家人的逼迫。原來神的恩典與此並行，要讓我們可以靠著他有信心勝過環境的苦難。
逼迫來自於我的父母，所以才讓我措手不及。周末去看爸媽，兒子迫不及待地將媽媽又懷寶寶的消息告訴了他們。即刻，堅決且嚴厲的否定意見從父母口中直接發出，隨之而來的是輪流勸服墮胎的說教。
當我真心執意要留下孩子不同意墮胎時，我萬沒有想到竟收到爸爸寫下的斷絕父女關係信給我，並發出了逐出家門的要求。傷心的我，帶著嚇壞了的兒子，回到自己家，開始了不住流淚的生活。
每天都能接到父母打來的電話，催逼著我去墮胎。每一次電話內容都是相仿的：勸告我墮胎的理由，要求我儘快決定墮胎的時間。每天，我經歷著夜晚的焦灼不安、白天的以淚洗面，身體的懷孕反應也非常厲害，吃不下東西，但心裡非常清楚這孩子不是災難是神的祝福。但如何能夠留下這份祝福呢？只感覺它離我越來越遠……
如同被黑暗和大水吞沒了的我，不知該如何決定。一方面是自己的父母，我知道聖經教導我當孝敬父母，而按父母來看，順為孝，此時的孝順就是按他們的意見去墮胎。另一方面，我知道墮胎是殺人，是犯罪，違反聖經教導、違背神旨意。此時的我，在信仰上也經歷相同的軟弱，沒有心情和精力讀經，即使參加禱告會仍感覺裡面越來越枯竭。
最後在問詢丈夫的意見時，丈夫雖不在身邊，但通過每天的電話非常了解我所承擔的壓力和每天流淚的情緒狀態。他說他知道我一個人面對這麼大的壓力已經支撐不住了，所以在墮胎決定上，他沒有否決。
神的祝福被我變成自己的罪
就這樣，苦苦支撐了幾個月之後，孩子還是被拿掉了。環境的逼迫沒有了，但心裡卻更加沉重、無法釋然。
如何再面對父母，我的心裡不能饒恕所帶給我的傷害；如何面對失去的孩子，作為一個母親卻沒有能力保護留下自己孩子的生命？！如何再面對神，神所賜下的祝福如今卻被我變成了自己的罪，我在其中只能嘗到罪的苦果。無法原諒自己，也無法原諒父母，怨恨、自責、罪疚成為壓在我心底最大的石頭。
每次想到這孩子，都忍不住淚流滿面。墮胎對人的傷害是巨大的。如果我還不認識神，或許我可以自我麻痹、因著個人得失獲得暫時的自我安慰，但我已經來到了神的面前！撇開身體的傷害不提，單是心靈的層面，在罪的重壓、與神關係的破壞、與人關係的隔絕、心底至深的哀痛，足以把人帶入極深的黑暗之下。這黑暗遠超過眼前所受的短暫逼迫與苦難！這是我之前無法想像也從未預料到的……
如何面對自己、面對父母、面對神？這是擺在我面前艱難卻又無法迴避的功課。孩子沒有了，一切看似重歸於平靜，但內心深處卻越發洶湧，有一種極大的下沉力量在我裡面抻拉。外表情緒歸於安靜的背後，掩遮著內心極大的悲哀；父母壓力危機消失的背後，隱藏了原本親近關係的隔絕；日常生活恢復常態的背後，暗藏著罪痛的逃避與深久的傷害。這份悲傷與傷害，在隨後的日子裡，伴隨了我很長時間。
人常說，時間可以使人淡忘一切，但我說這其實是一種自欺與麻木。在神裡面的人，卻並不會這樣。神不會讓人因著時間的推移使一段經歷無謂地逝去，也不會使那段記憶莫名地消失，卻會透過時間帶領人進入更深的思考與反省，使內心被澄清、被歸正、被更新。
令我感恩的是，即使深陷黑暗之中，心裡卻仍清晰地看到那道光的引領。神的恩典從未離開我，祂用寬容、忍耐等候我，並用恩典為我預備了療傷的時間和醫治的道路，讓我可以走出來、去面對、重新站立。
在這個過程中，我先是參加了聖經心理輔導課程的學習。藉此，我慢慢學會剝去自己層層的情緒面紗，看到情緒背後內心深處真正的掙扎和罪性的所在。當受傷、自憐、怨恨、自責都如剝洋蔥一般被剝落後，剩下的是需要自己去真正面對和處理的內心問題所在。
在這面心鏡中，我看到自己不願面對衝突、喜歡眼見的「和睦」，甚至不惜為此失去原則，願在人前得肯定與稱讚。自己的面子和虛榮遠遠大過事情是非對錯的本質。在與人發生矛盾衝突時，這心底的捆綁足以令我放棄對真理本身的看重。墮胎的發生，如果說父母的逼迫是外在的導火索，那麼真正釀成惡果的卻是自己心底罪的捆綁，將原本神的祝福變成了罪的苦果。
聖經中「不可殺人」的誡命，看起來曾經離自己那麼遙遠、那麼無關，而今卻如此真實地發生在自己身上。這罪竟會如此輕易地臨到並勝了我，我又被各樣的環境因素、人際關係和情緒堆積所掩蓋，如同人在伊甸園以無花果樹葉子遮體來掩蓋犯罪後內心的羞恥一般。
感謝神，祂借著苦難，將我帶入更深邃、更清晰的境地，也因著祂的恩典使我有了對自己更深的認識，看清了這場悲劇背後自己內心的根源。苦難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對苦難所給予的解釋。人心深處的苦毒與怨恨，正是因謊言掩蓋了罪而對苦難作出扭曲的解釋所致。
我真的願意饒恕，真的能夠饒恕嗎？
於是，認識自己、認識內心的罪惡，成為神所預備打開我心鎖的第一把鑰匙。這使我心安靜下來，不再浮於情緒表面，可以謙卑伏在神面前悔改，認真祈求耶穌的寶血將我罪潔凈。因著祂在十字架上的死，將我所不能承擔的重擔、無力償還的罪債償清，使我從罪中得釋放、得潔凈、得自由。感謝神，祂預備了鑰匙打開我心，更預備了拯救的道路，使我在罪中已死的心活過來。
學會面對自己，才有力量面對和家人的關係。我知道，面對家人意味的是饒恕與愛的功課。「當孝敬父母」是神的命令，而面對他們曾經一度的強權、專治與自私帶來的傷害，我真的願意饒恕嗎？我真的能夠饒恕嗎？我真的可以一如既往甚至比以前更深地去愛他們嗎？道理簡單，但要真實發自內心、甘心情願去做時，才發現饒恕與愛需要多麼大的勇氣和力量!
我看到自己在饒恕上的無力和愛上的缺乏。如果自己根本沒有，怎能付出去給他人呢？這便是神預備給我的第二把鑰匙。於是，我再一次回到神面前祈求，承認自己無法做到，求神給我力量。禱告中，神把我帶到祂的兒子十字架的面前。我看到自己的罪是多麼沉重，看到自己是如何在主耶穌面前被饒恕的，看到主耶穌是如何擔當我造成的傷害又是如何愛我的。
是啊，怨恨能解決什麼問題呢？而且這結果豈不是自己裡面的罪造成的嗎？主因愛我承擔了罪的重擔，為我被釘死在十字架上，我豈不該轉頭這樣去愛、去承擔傷害嗎？神自己在十字架上詮釋了愛、成就了愛，也以生命吞滅了死亡、死而復活，如今這也成為我愛的力量和源泉。我願如此背上自己的十字架來跟隨主耶穌，行在愛中！
就這樣，在神的大故事中，我解開了自己的小故事，開始了新的歷程。之後的日子裡，偶然間仍會憶起這逝去的小生命，也會情不自禁地流淚，但心裡不再苦毒、不再埋怨、不再有傷害。及至一日，神借著夢境使我確知，孩子已在天堂，使我心得安慰。神所賜生命的永恆再一次勝過了罪與死亡。神的同在成為我心堅固的力量，神的國度成為我心終久的盼望！
我竟然提前兩周意外懷孕
2015年，已經不再年輕的我，已沒有再懷孕生養的念頭和勇氣，誰知此時再遇恩典。這個生命的發生是個奇蹟。
在經期結束兩天後，一直非常規律的周期下，誰能想到神竟如此超自然地預備了卵子出巢，這時間足足提前了兩周。之後去醫院產檢，當每次B超結果出來，顯示孩子的B超孕周比預產期大出兩周時，都會不斷地提醒我：提前兩周排卵的神跡發生的如此真實。
這個孩子是神所賜的，是神向我再次仰臉、施恩賜福。這個小生命與上一個生命逝去的時間間隔七年。七年間，神帶領我經歷了悔改、醫治、回歸之路；七年後，神顯明赦罪賜福的恩典，通過這個小生命再次向我顯明，拿去那罪的羞辱！因主耶穌在十字架上所成就的拯救與代贖，我得以脫去舊人、換上新人。
有了神施恩的確信，我必須開始為自己再次面對父母來禱告。
神做事真是奇妙，在我得知懷孕的第二周，就是與父母一同外出旅行的時間。由於是提前訂好的行程，因著這次意外懷孕，這次旅行對我來說心情如同打翻的五味瓶。在內心的掙扎中，我知道神要使我以坦然、堅信的面對替代生性中的逃避。
虛謊就是犯罪，神喜悅的是我誠實面對。於是，直面衝突、交託仰望、迫切禱告成為我此次旅行中最重要的事，腦海中不斷出現的是聖經中的以斯帖。迫切禱告、安靜等候，等候神所預備的時間，確信神的主權在人身上做工、得榮耀，是我旅行中最大的預備。等候的時間比我預想的還要長，超過了這次旅行行程的時間。
直至一個月以後，在與父母的家庭聚餐後，聖靈給了我感動和勇氣，我正式地向父母宣布，我和丈夫決定並已經開始要第二個孩子了。
消息一出，自己就只能在心中切切禱告，將一切交給神了。父親聽後雖吃驚、不悅，卻沒有象上次那樣立刻生氣反對，只是沉默了一會兒，說父母年歲已大，養育孩子只靠我們自己，要我們慎重考慮。
我心中大聲向神歡呼讚美！神是真實垂聽禱告的神，當我定意按神的喜悅而行時，神改變並預備人心，也給了我面對自己、勝過罪的力量！同樣是神賜產業的恩典，我曾經的不信、背叛、遠離神使恩典變為了苦果，而今的謹守、遵行、順服神使恩典成就了祝福。雖然在養育這個小生命的現實中仍然存在很多難處，但我相信神賜下這個孩子必將承載更大的祝福！
擦乾眼淚，神洗去我罪的羞辱
2016年，我生下兒子。
通過這一段跌倒再重新站起來的心路歷程，我更加體會到神的恩典作為。祂雖然許可我經歷一段人生苦難，但在苦難中祂賜下的恩典更多。在面對墮胎的問題上，給我最深的觸動是：
首先，當珍惜生命，看重人生命的價值，遠大於眼前一切的難處。每一個生命的孕育，都是神所賜的恩。人受造帶著神的形象、帶著榮耀神的使命和意義。孩子不是我們自己的，是神將祂的產業託付給我們，讓我們用祂的眼光來看問題，讓我們用祂真理的智慧來養育，讓我們用祂所賜重生的信心把孩子帶到神面前，一生來跟隨祂、服侍祂、榮耀祂、讚美祂、見證祂的名。
我們不可輕乎神所賜的產業或算為自己的事，任意而行、隨意對待。當存敬畏的心，歡喜領受、謹慎牧養、殷勤教導、謹守真理而行，做神小羊的好牧人，做神產業的好管家。當我們回天家的時候，也要就此向神交賬。
其次，艱難是神加給我們真信心的必經之路。雖然不少基督徒可能與我一樣，因為一個小生命的降臨看起來會帶給父母許多艱難，甚至將我們陷入一個深不可測的困境，但神卻要借著這份艱難，使我們看到自己作為人的有限，看到自己內心深處隱藏的罪惡敗壞，看到自己天性中的悖逆不信神，看到我們口裡稱呼主心裡卻以自己的利益得失為大的真實光景。
同時，神更借著苦難預備了更大的恩典，就是迫使我們來到祂面前，尋求祂、親近祂、順服祂，為要施恩給我們。這恩就是要讓我們在絕境中切切且專心地仰望那唯一的出路——主耶穌基督。因耶穌為我們釘十字架，就是要救我們脫離內心罪的轄制與捆綁，從困苦與絕望甚至死亡的境況中將我們帶到神恩典的道路上，從而將祂的愛、信實、憐憫賜給我們，使我們嘗了這主恩的滋味就迴轉歸向神，因祂所賜的死而復活的能力使我們就生髮出真實的信心，能夠順服祂、做祂榮耀的見證！
最後，勝過苦難的信心，可以成為祝福的管道。神透過苦難，使我們與耶穌基督的生命聯合，成就真信心在我們裡面，使我們可以成為祝福他人的管道。因神的恩典不僅要賜給我們，更是要透過我們給仍在黑暗中的人帶來光明，也賜給祂的教會，使同樣陷在掙扎軟弱中的人信心可以得堅固、得安慰、得盼望。我們雖經歷水火，但神必用大能的膀臂領我們到豐盛之地！
今天的我，正是這樣一個蒙恩的罪人。神洗去了我罪的羞辱，吹散了我心底的幽暗，擦乾了我的眼淚，使我滿心歡喜盼望又一個新生命的到來！我也願這段經歷，能夠影響正處在墮胎犯罪掙扎中弟兄姊妹們的決定！順服神吧，讓祂成為你生命的主，使恩典成為祝福，看神大能的手所要為你成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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