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der Tehrani：用建築揭示斑馬紋中的秘密

建築師從剖析建築材料的構造肌理入手，將他發現的「美麗定律」轉換到傢具、室內和建築上，自然之美於是被印上了濃厚的人造痕迹。

在卸下了麻省理工大學建築與規劃學院系主任一職之後，Nader Tehrani並沒有讓自己輕鬆下來，反而在一年半前接受庫伯聯盟學院的邀請，擔任查寧建築學院院長。我們或許對這個位於紐約市曼哈頓地區卻「大隱於市」的美國著名私立大學有些陌生，但作為世界上錄取與學術最嚴謹的建築學院之一，大發明家愛迪生也曾被「拒之門外」，只能偶爾作為旁聽生而默默「偷師」。所幸，Nader決定在他此次短暫的亞洲之旅中在上海停靠一天，讓我們有幸「零距離」聆聽世界學術前沿的智慧。

會跳舞的建築紋理

從哈佛大學建築系「學霸」，到麻省理工大學建築系主任，再到如今的庫伯聯盟學院查寧建築學院院長，Nader從他的父母親身上繼承了一身學術氣息。他以對各種材料孜孜不倦的研究和對於紋理的運用聞名當今建築界。以木材為例，Nader從它原生的自然之美，到紋理弦切、徑切、裂谷切、橫切等切割分析；從各種肌理的組合搭配，到曲木板的延展度，再到它們的承重力研究。當他把這些「美麗定律」轉化成傢具，室內材料和建築上，繼而以全新的面貌重返人們可視的狀態下時，這種美又在自然的基礎上，增添了濃厚的人造痕迹。

Casa La Roca手繪圖

他向我們展示了兩張斑馬圖片，「你或許未曾察覺，第一張圖片顯示的斑馬紋是人為改造過的，第二張斑馬紋中平衡與垂直共生的紋路才是真實的自然，而自然已經將最美的紋路呈現在你的面前。」Nader把建築看作自然與人造的結合體，也是政治與人文，經濟與科技、環境與發展的博弈。他的建築作品往往都「引經據典，有跡可循」，只是你需要費很大力氣才可能弄明白這一點對應的是高迪教堂內的金屬懸掛燈具，而那一處又是受中世紀石匠們把手臂當圓規鋪就的青石板路的影響。

哪個才是真正的斑馬紋？

正是因為摻雜了太多的自然的、歷史的、人文的和物理材料的透析和引用，Nader的作品無法用「風格」一詞來解讀，那些被深刻剖析的建築材料和構造肌理在這位「天才調音師」的手中變成了跳動的音符，烙在了他的作品裡，變成了一首首動人的建築樂章。Nader說，「每件作品都有它特定的參考價值和歷史意義，近期完成的Rock Creek House是我最喜歡的作品之一。」

對歷史建築的考量與借鑒

對材質的研究與探索

對周邊環境的考察與測算

「弗蘭肯斯坦」的美麗

Rock Creek House（中文：石溪公園別墅）是一棟位於華盛頓石溪公園旁，始建於20世紀20年代的舊式磚房。在與屋主進行深度溝通後，Nader決定以磚石結構為改造的起點，在他的魔法編輯下，原有的兩層加地庫的主體結構被改造成四個樓層，複雜的室內空間被添加上多處不規則窗戶。所有的角落，縫隙和私人空間都被重新劃分的走道引向公共空間，每一扇窗戶都將人的視線帶到室外的自然天地中。「我們讓所有秘密都隱藏於無形之中，所有房間的設置看起來與從前並無大差別」Nader說。整個建築最大的變化在於東北方向的花園外立面，Nader稱之為「被重新構築的「弗蘭肯斯」坦怪獸，它從此卸下了承重牆的任務，華麗轉身變成了一道美麗的幕牆。

Rock Creek House夜景

對於空間的重新分割，讓室內與建築，建築與室外更為和諧的統一，這些慣常的設計手法並不足以盡釋Nader二十多年的功力，如果硬要給這件作品加上一個Nader標籤 —— 極為富於節奏感的中庭樓梯和那如排兵列陣般的扶手，各種肌理組合在一起的木紋，讓建築擁有一種理性的美麗，如同舒曼的《調音師鋼琴曲》，又似巴赫的《十二平均律鋼琴曲》。

律動感十足的樓梯 @ John Horner

無論從美學角度，還是實踐角度來看，石溪公園別墅都能讓人聯想到他與John Wardle建築事務所合作設計的墨爾本設計學校和它那典型的垂直金屬百葉，只是木材更加溫暖，更適合私人住宅。除了木材，Nader對水泥、磚石、金屬、玻璃、木材、石膏、塑料等幾乎所有可以構建的材料都通過解析和集合的方式，讓它們經歷從有形到無形，到再生的過程，「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去除一切做作的痕迹，當你近看時，那些無法被消除的元素就顯示出它的力量和美」Nader說。他的建築經得起推敲，可遠觀，亦可被近距離審視，難怪在這個現代建築有些乏味的當下，同濟大學建築與城市規劃學院副院長李翔寧教授連連稱讚，稱Nader的建築會給人帶來一種連續不斷的驚喜。

墨爾本設計學校@John Horner

80個小時與800平方米

身兼庫伯聯盟學院查寧建築學院院長和美國著名建築事務所NADAAA設計總監，Nader只能用大量的工作時間交代這個社會賦予他的責任。「我每周工作80個小時，一半時間用於教學，而另一半時間用於建築實踐。」這樣的時間分割恰好與他800平米的工作室功能分割相映成趣，「在我800平米的工作室中有一半被用作手工作坊，裡面堆放著各種模型和材料，在一個數據與軟體逐漸取代手工的當下，我們需要還原出一些原始的建模方式和手工製法」走進Nader的事務所，你或許可以更好的探尋他如何建造出這些優秀建築的秘密。

Beaver Country Day School

作為建築學院院長，Nader目前正在重新設計每五年就需要變更的建築課程表。「我們不能培養只會鑽營建築本身的學生，也不能僅僅著眼於建築的細節，而是要針對當下的環境與情形，讓學生用更加開放的心態，去應對未來可能的改變。」Nader說。從庫伯走出去的學生並非全部都從事建築工作，Nader希望，新的教育方式能帶給學生一種建築的思維，「我們有許多學員畢業之後去矽谷從事軟體設計，可正是由於他們建築的思維方式，讓他們設計的軟體與眾不同，他們中的一部分也會成為企業高管，或者成為我們的直接業主，我們需要讓他們學會理解什麼是好的設計，而有了好的客戶才可能成就好的作品。」

羅德島設計學院艦隊圖書館 @John Horner

可惜的是，在我們剛開始踏入Nader精彩的建築與學術世界時，他便要匆匆趕往下一個目的地。末了，他向我們表達了這樣的心愿：學術研究不能被視為空中樓閣，我們需要在學術和實踐中搭建一座橋樑，上海的城市規模和發展速度更讓他倍加驚喜。我們也希望在Nader再次來訪之時，與他一同到來的是一沓厚厚的設計圖紙和他對於這個城市的理解和詮釋。

詩一般地展現結構之美

*此文發表於《Trends 出色》雜誌2017年9月刊，「人物」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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