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戲劇菜鳥有關巴黎暴恐後的思考：我們能改變什麼？

上個月的黑色星期五巴黎發生的一切，彷彿一夜之間，全世界都籠罩在了死亡陰影之中。

老明信片上二十世紀初的巴塔克蘭劇院

新聞里不斷出現一個名字——Bataclan，巴塔克蘭劇院作為此次事件里傷亡最慘重的地點，有118名人質被處決。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巴塔克蘭劇院是巴黎最富盛名的音樂演出場所之一,沒有一個生活在巴黎的樂迷不知道它。

當晚在巴塔克蘭音樂廳演出的是來自美國的搖滾樂隊「死亡金屬之鷹」。圖為被襲擊前，正在表演的樂隊成員。（網易新聞圖片）

事發時約有逾千人觀看搖滾樂隊演出，演出高潮時恐怖分子連續開槍20分鐘……難以想像那個可怕的夜晚，在這座擁有150年歷史的劇院里，恐怖主義試圖摧毀的，除了無辜的生命，還有關於人類精神文明最美好的記憶。

當我再次談論起這個話題，意圖並不在於譴責極端恐怖主義，而是這樣的一個畫面不禁讓我思考：黑暗與邪惡似乎永遠不會消除，他甚至能夠侵犯到劇場這樣一個凝聚所有美好願景的精神樂園中去。而我更想說的是，越是最崇高美好的理想，也許會碰到越多無法改變的困境與阻礙，那我們能做什麼？

前兩天在新聞里看到，伊拉克的姑娘們脫下了黑袍，舉辦40年來的首次選美，意圖為這個飽受紛爭的國度復興文化，不禁為她們的美麗和勇敢動容……

我所在的戲劇圈，也許就是一個特別「難」的行業，在信息傳遞病毒式全球化的今天，戲劇依然對在地性要求極高，這也許註定了戲劇的小眾，而一個劇的誕生，是編劇、導演、演員、舞美、燈光等等所有人集體勞動的成果，加上劇場對公共空間和基礎硬體設施的要求，無論是製作，還是引進複製一個戲劇，成本都非常高。想要做出一個好的作品來，對創作者的素質要求也非常高，需要對創作，表演，美術，音樂，服化道都有所涉獵。好不容易把戲做出來了，又需要足夠多觀眾的認可買票才能繼續走下去。還能選擇做戲劇的人，多多少少有些理想主義。

現代戲劇由西方引入僅短短百年歷史，經歷過北京人藝創造的京味兒戲巔峰，現在正面臨著市場與創作的雙重瓶頸。數據顯示，北京的戲劇觀眾自2007年來幾乎沒有增長，而近兩年不斷的外國戲劇引入在原本不大的戲劇盤子里分一杯羹，國內戲劇從業者的生存可謂難上加難。在這樣一個殘酷的環境下，戲劇人需要比其他行業從業者有更大的魄力與精益求精的追求，不枉當初跨入戲劇門檻時的理想初衷，方有出頭一日，進一步讓戲劇市場熱起來。

之所以發出如此感慨只因為這兩年來見到某些戲劇太令人失望了！

國內戲劇偶有亮點，但有創新精神的原創戲劇極少，更看不到劃時代的優秀作品橫空出世。某些創作者擺弄著顧影自憐的陳詞濫調，更有甚者大肆將低俗惡趣味網路元素引入創作中迎合市場；「情懷」、「實驗」幾個詞也快要被戲劇人玩壞了，你有所謂的自欺欺人的情懷，不代表你能做出好戲，你也不能打著實驗的幌子，做出一些莫名其妙自己也弄不清楚的東西來，情懷，實驗不是用來給拙劣才華遮羞的。

在八股文盛行的年代，還是出現了不少精彩深刻的文章，體制的限制擋不住極少數天才戴著腳銬跳舞。做戲劇的確實是難，但出不了好作品一味埋怨體制，埋怨市場，埋怨同行，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就太愚鈍了！

這兩年看到不少經典劇作如百老匯、普利策作品的引入，有做得很不錯的，也有不少渾水摸魚的，經典是一把保護傘，只要一說百老匯經典劇本就不怕賣票，但是，這畢竟不是我們自己的東西呀！我渴望看到你們放掉經典的庇護做出有自己表達的東西來。《驚奇的山谷》中演員們能夠擁有洒脫如行雲流水的舞台表現，而我們的主流話劇中卻是滿場的舞台腔，更誇張的甚至念詞都磕巴。

先學會走路，再說跑步的事情吧。

畢加索16歲時現實主義畫作：《科學與慈善》

畢加索也是在現實主義繪畫領域修鍊成熟後，才有足夠的水平駕馭抽象立體主義繪畫。我們為什麼不能夠先在技術上多鑽研，去尋找最適合自己，又能夠跟觀眾對話的創作模式呢？人們通過各自領域的工具去表達自己看到的世界，在找到有效的跟世界溝通的方式之前，談再多虛無縹緲的理想都是扯淡。

現代社會的戾氣同樣沁入到了理想主義者的戲劇圈，當我們鄙視開心麻花只會搞笑吸引觀眾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開心麻花做了這麼多戲，如果只是靠撓人咯吱窩的搞笑段子，怎麼可能常年如此叫好叫座？老實說，《烏龍山伯爵》里精巧設計乾淨利落的喜劇橋段，值得每一個想做好喜劇的創作者琢磨研究。也許還有人抨擊北京人藝不出新戲，但是，只有人藝「戲比天大」的金字招牌，高標準嚴格把關的表演傳承，才能讓人藝屹立不倒。

老《茶館》

新《茶館》

每個戲劇人選擇的道路不一樣，但都要努力在自己所擅長的領域裡精益求精，當我們的戲劇創作者摒棄掉自以為是的陋習，不再浮躁，不靠花里胡哨的噱頭奪人眼球，潛心鑽研學習，誠實面對自己的內心，也許就是好作品誕生的時刻了。

最後盜用一下新世相的口號：「我們夠嗆能夠改變潮水的方向。但還是要試試。」做戲劇確實很難，但還是要腳踏實地地試試，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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