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節百鬼夜行背後，日本的宮斗與陰謀

中元節已過，鬼門卻還沒關。其實不但中國過中元節，飽受中國影響的日本也過，而且日本特有的神道傳統讓他們的靈異內容比中國還要豐富和刺激。很多朋友對日本史的了解多限於日本戰國時代，今天日本史達人陳露為大家講講日本平安時代（相當於中國唐宋）百鬼夜行的故事以及背後的政治真相。

在我國民間傳說中，每年七月十四便會鬼門大開，無數鬼魂便會從陰間跑出來遊盪人間，其中不乏因含冤而死，而向仇家勾魂索命的厲鬼。

不管諸君是否相信冤魂索命的存在，至少古今中外的歷史上，歷來不乏冤魂索命的段子。據說齊襄公在見到公子彭生的冤魂後，當晚便領了便當。而小布魯圖斯在菲力比前夜看見凱撒的段子，更是通過普魯塔克傳神之筆，而為後世文人所喜愛，甚至連莎翁也一字不漏的照單全收。

然而要論及冤魂厲鬼的道行，至少就筆者目前所知，很少有那個文明能與某島國相提並論。如若不信，不妨看看下面這則平安時期的厲鬼事件。

菅原道真作祟事件

1

話說延喜年間的某個夏夜，在比叡山修行的高僧尊意，因一位意想不到的來訪者，而驚訪客萬分。此人便曾官至右大臣，因政敵陷害而左遷太宰府的菅原道真。按說道真曾在尊意門下修行佛法，雖因故左遷，但拜訪老師也並非稀奇之事。然而，道真本人早已於前幾年，於太宰府鬱鬱而終。故眼前的道真，必是鬼魂無疑。若是普通人見到，恐怕都怕的落荒而逃。而尊意畢竟是高僧，且又與道真相熟，便鎮靜的詢問道真來意。

道真告訴尊意：

「

我得梵天·帝釋天之命，故神袛亦不可諫止。我欲入花洛（平安京），近王城，訴流放之艱，報深重之怨。然足下長於法力，恐有敕詔命汝降我。但念汝與我深結師徒之緣，乞請辭退敕詔

」

尊意聞言答道：

「

師徒之緣三世而定，故雖遭挖眼拔舌亦定當辭退敕詔。然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敕詔若及三度，我亦無計可辭。

」

道真聞言色變，當時其正含有一口尊意招待他的石榴，便將石榴籽奮力吐在身邊的門上，隨後便消失身影，據說這石榴籽化為火焰，將那扇門焚燒殆盡。

此事載於《北滿天神緣起》繪卷，是否靠譜不得而知。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島國厲鬼逼格比較高，居然有梵天·帝釋天給他背書。而島國和尚也比較拽，竟然敢因師徒之緣，而願意三度辭退天皇敕詔。

菅原道真像

（菊池容齋繪）

不論該傳說是否靠譜，在道真死後數年，陷害道真的主謀之一藤原菅根便死去，隨後另一主謀，時任左大臣的藤原時平，更是長期抱病在床，無論是服用天竺靈藥；還是請陰陽法師做祈禱，都絲毫不見效果，最終不治而亡。朝廷上下都認為這是道真的報復，特別是時任文章博士的三善清行，更是對此堅信不疑。

實際上，由於他也曾參與陷害道真事件，因而也害怕道真報復，故很早便將兒子送到宇多法皇身邊修鍊密教真言。其子後來成為頗有名氣的修驗道僧人，法號凈藏。時平抱病之時，也曾請凈藏來做法祈禱。而清行前往時平宅邸望時，既然看見道真的冤魂化為兩條青龍，顯現在時平身旁，並警告清行：

「

我蒙冤罪遭流放，送命太宰府，如今得天帝裁許（梵天·帝釋天），欲施報於怨敵，尊閣之子凈藏屢屢做法護佑，實乃徒勞無功，宜加制止

」

嚇得清行立馬命令凈藏退出時平宅邸，據說此時的時平已經氣絕。清行見凈藏的法力尚不足以護佑時平，而自己又是陷害道真的參與者之一。懼怕道真報復的清行，便將另一個兒子也送到宇多法皇處出家，甚至還派其深入金剛山修行密教真言。如此折騰一番，才總算保住性命。

然而時平的死亡，並未能夠平息道真的怒火，其子孫也一個個接連暴死，甚至連皇太子保明親王也未能逃脫道真的魔爪。當時的人都認為道真的冤魂已成為帝釋天的弟子，而帝釋天又是密教最高神大日如來的化身，故道真便已成為能自由操縱火雷，被稱為「火雷火氣毒王」的觀自在天神，換言之，道真已經由索命厲鬼，變身為索命天神。

雷劈清涼殿

（北野天神緣起繪卷）

正是在此種認識下，發生於延長八年（公元930年）6月26日午後的雷劈清涼殿事件，便被當時人視為道真作祟的巔峰。據據《日本紀略》記載：

「

延長八年六月廿六日戊午、諸卿侍殿上、各議請雨之事、午三刻従愛宕山上黒雲起、急有陰沢、俄而雷聲大鳴、墮清涼殿坤第一柱上、有霹靂神火、侍殿上者、大納言正三位兼行民部卿藤原朝臣清貫、衣焼胸裂夭亡（年六十四）又従四位下行右中弁兼內蔵頭平朝臣希世、顔焼而臥、又登紫宸殿者、右兵衛佐美努忠包、髪焼死亡、紀蔭連、腹燔悶亂、安曇宗仁膝焼而臥

」

或許是受到該事件驚訝，或許是由於懼怕道真的進一步報復，醍醐天皇此後便一病不起。據《北滿天神緣起》記載：

「

「此乃天滿大自在天神十六萬八千眷屬中，第三使者火雷火氣毒王之所為也。其日，毒氣始侵延喜聖主（醍醐天皇）之龍體。

」

最終天皇於當年9月讓位給皇太子寬明親王后，出家辭世。

北野天滿繪卷中的地獄圖景

然而天皇的死亡，未能平息冤魂的怒火。清行的另一個兒子道賢在金剛山修行時，曾受藏王菩薩引導遊歷地府。在地府中名為「鐵窟」之處，道賢見到醍醐天皇置身烈火之中，備受煎熬。天皇將道賢呼至身旁，向其述說道：

「

我為金剛覺大王（宇多法皇）之子，如今在此鐵窟受苦。太政天神（即菅原道真）為報酬雪恨，不惜危害眾生。而其報應應皆集於我一生之上。為我乃天神怨恨所生之根源，故如今受此等之苦罰。我使天神受不白之冤左遷，我犯下五宗大罪。此外尚有眾多罪行，故必受無邊之苦。望汝歸還後奏明聖上（朱雀天皇），早就我身於苦難。並告攝政大臣藤原忠平，宜造一萬率都婆（佛塔）為我拔除苦業。

」

可見日本的冤魂厲鬼，比之他國卻要厲害很多。僅僅因受冤左遷，便不僅連續勾走多人性命，甚至連九五之尊的天皇，也難逃地獄之苦。然而若對平安京的歷史有所了解，便知道此等匪夷所思之事，在當時也是稀奇平常。

百鬼夜行的平安京

2

可以說，自平安京誕生的那一刻起，便於冤魂作祟借下不解之緣。公元784年，桓武天皇為了躲避以興福寺僧侶的騷擾，從奈良遷都到長岡，並營造長岡京。然而，天皇的寵臣，營造長岡京的總負責人藤原種繼，卻不知被誰所害。

寵臣被幹掉，天皇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整個朝廷被動員起來，挖地三尺的尋找真兇。然而不知何故，最終卻查到東宮太子，皇弟早良親王頭上。儘管早良親王再三表示跟自己沒關係。不過天皇表示，朕已經決定了，要立朕的兒子安殿親王為東宮，所以這個鍋你就背了吧。不僅廢掉早良親王太子之位，還將其流放淡路島。無辜的早良親王，滿腹冤屈無處申訴，不久便憤慨的絕食而亡。

在中國，若有奇冤，或許撐死也就六月飛雪。然而早良親王既是天照大神後裔，又長年出家修行密教真言，顯然不會如此簡單了事。其亡故後連續十年，日本各地災異不斷。不僅先後發生饑荒、瘟疫、洪水等災難，天皇的后妃、生母也先後病逝，就連東宮安殿親王，也長期抱病在床，甚至東北蝦夷起兵反抗和人的暴政。

因怨靈作祟而被廢棄的長岡京

天皇深信這一系列天災人禍，都是冤死的親王作祟。不僅多次舉行鎮靈儀式，還追封親王為崇道天皇。最後，甚至遷都平安京。其將平安京選為新都的主要理由之一，便是指望比叡山的密教僧侶們，能護佑他逃脫親王的怒火。

諷刺的是，大和朝廷本來是為了擺脫南都僧侶們騷擾，才遷離奈良。現在居然又不得不求助北嶺的法師。由此這些北嶺僧侶，也在歷代天皇的精心呵護之下，茁壯成長，終於成為令日後無數日本統治者頭疼不已的武裝上訪專業戶。這是後話。

不過最為諷刺的還在於，北嶺法師的法力，似乎並未能調伏各路牛鬼蛇神。因怨靈作祟而生的平安京，在當時可謂是名副其實的魑魅魍魎之都，充斥著各種靈異事件。其中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莫過於百鬼夜行的傳說。在日本作家夢枕貘在小說《陰陽師 瀧夜叉姬》中，對百鬼夜行，有著極為傳神的刻畫：

「

起初那動靜看似青黑色煙靄。

霧茫茫地像盤踞地面的雲朵。

那煙靄逐漸挨近。

類似雲朵的那物體，似乎微微發出朦朧亮光。

隨著那物體挨近，也可看見雲中似乎有某物體在蠕動。

那物體更挨近了。

雲中蠕動的物體形狀也逐漸清晰。

待那三人知道是什麼時，好不容易才吞下口中情不自禁想發出的悲鳴。

那是

那是無數妖鬼。

獨眼禿頭妖。

獨腳犬。

雙頭女。

有腳的蛇。

長出手腳的琵琶。

獨角妖。

雙角妖。

如牛大小的蟾蜍。

有著馬首的東西。

在地上爬的。

手舞足蹈的。

沒有臉的。

只有嘴巴的。

後腦有臉的。

只有頭在空中飛的。

長脖子的。

粘嗒嗒的。

長的。

短的。

有翅膀的。

用腳走路的罈子。

從畫中溜出扁平女子。

沒腳在地上爬的野狼。

四隻手的。

手中拿著眼珠走路的。

身上掛滿乳房的女人。

所有妖鬼都搖搖晃晃邊舞邊挨近。

眾妖鬼手中均握著某物。

是人手。

是人腳。

是人頭。

是人的鼻子、是耳朵、是頭髮、是腸子、是心臟、是胃臟、是牙齒、是嘴唇。

」

百鬼夜行繪卷

這些在夜間，橫行無忌的鬼怪之中，自然也不乏那些因政治鬥爭，而被破害致死的各路冤魂。藤原師輔便曾看到蘇我入鹿帶著蘇我馬子、蘇我倉山田石川麻呂、山背大兄王、大津皇子、山辺皇女等人的冤魂，在夜晚的京都四處徘徊。當然這些被稱為御靈的冤魂絕不會僅僅徘徊了事，據《日本三代實錄》記載：

「

所謂御靈……皆為圖謀政變而遭誅之人，其含冤之魂勢力漸長。目前時間多發疫病，死者甚眾。天下皆以為由御靈怨恨所致

」

在鬼魅如此橫行的都城，道真作祟事件，儘管在現在無異於天方夜譚。但是在當時的日本人看來，如果以無道手段致人屈死，即便是九五之尊的天皇，也難逃厲鬼索命的結局。而且御靈作祟不僅會直接報應那些迫害他人的當權者，甚至於會引發各種天災人禍。因而為了調伏御靈，民間遂興起被成為御靈會的祭祀，試圖以此平撫御靈的怒火。那麼作為這些御靈直接的報復對象，朝廷中的當權者，又是如何對待御靈的呢？

朝廷的御靈招安政策

2

或是因日本尚且處於神文時代，御靈這裡超自然的存在，尚非人力所能敵。故對於當時的當權者而言，似乎只有通過各種手段，來努力平息御靈的怒火。早良親王含冤而死七年之後，桓武天皇便為了避免御靈作祟，而派人去淡路島修繕親王的墓地，延曆16年（797年）更派兩位僧侶去太子陵前誦經悔過，向太子謝罪。此後更追贈太子崇道天皇稱號，還下令諸國設立小倉，以租稅稻穀四十束為崇道天皇忌日及臨時祭典用幣帛。

在大同元年（806年），為超度崇道天皇，命令全國國分寺僧侶於春秋二、八之月各誦讀金剛般若經7天。大同5年（810年），更令百名俗眾剃度出家，作為專門超度崇道天皇的僧侶。對於朝廷的如此苦心，含冤而死的親王作何感受，已不得而知。但是在道真作祟事件中，菅原道真倒是與朝廷有過一番討價還價。

在道賢遊歷地獄之時，道真曾向其提出要求修建神社供奉他的要求。其後不久，京都附近的北野，便出現了天滿神社，道真在此作為天滿大神，而受到民眾的祭祀。儘管一開始天滿神社完全由民間運作。但天慶9年（946年）村上天皇登基後，朝廷開始積極謀求與天滿大神和解。天德3年（959年），手握輔弼大權右大臣藤原師輔，便將新建的自家宅第，奉納給天滿大神。在當時所進獻的祭文中，師輔竟然祈求這位奪去攝關家多人性命的天神，保佑攝關家一族男女，永沐皇恩、永保官文、子孫昌盛。然而，天滿大神既然為天帝門生，自然不會為此等小恩小惠所收買。

貞元元年（976年）至天元5年（982年）年，皇宮三次為大火所毀。世間皆認為這是由於北野神社修理不善等等朝廷對天神的怠慢所致。正歷3年（992年），天滿大神竟向朝廷要求改善待遇。而次年朝廷便根據天神的要求，派遣欽差大臣前往建於太宰府安樂寺的道真墓前，將其官位升為正一位左大臣。（923年保明親王死後，朝廷已將道真官復正二位右大臣原職。）但是天神卻依舊不滿意，並降下漢詩，來表達這一情緒。

祭祀道真的北野天滿宮

於是朝廷又於次年派人去安樂寺，將道真的官位升為正一位太政大臣。這下終於討得天神的歡心，並降下漢詩發誓守護國家社稷。而害死道真，並為道真報復的攝關家，也將天滿大神作為其氏族的守護神，而予以祭祀。由此，通過封官許願與供奉神社，當權者終於成功的將作祟的御靈，招安為王權的守護神。

御靈作祟引發的思考

4

當權者如此煞費苦心的招安作祟的御靈，是否是由於所謂的封建迷信呢？恐怕未必如此，如那位方言「此世即我世、如月圓無缺」的藤原道長，便對鬼神之所，持不置可否的態度。攝關一族作為日本知識水平最高的精英份子，自然不會為區區御靈作祟而自亂陣腳。真正讓其恐懼的，是御靈作祟背後的東西。

承平·天慶年間，關東地區爆發了轟動一時的平將門之亂，在平將門之亂期間，發生了一件意味深長的事件。據《將門記》記載：

「

（將門）佔領國府入得官廳，緊固四門之陣，且發出諸國任官命令。其時有一巫女，自稱八幡大菩薩使者，曰菩薩欲授皇位於其萌子將門。其傳位詔書由左大臣正二位菅原朝臣之靈書寫，上曰：朕八幡大菩薩，起八萬之軍，今欲授朕位。須以卅二相音樂，早來迎奏。

」

這段記載中最令人意味深長之處，在於前不久才雷劈清涼殿，嚇死醍醐天皇的道真怨靈，居然為大反賊平將門起草繼位詔書，來為其行為的合法性背書。

僭位新皇的平將門

（月岡芳年繪）

更有趣的是，平將門身死百年之後。與源賴信父子有姻親關係的菅原一族長老，菅原是綱、清房兄弟，先後出任相模權守與國守，並在當地建造供奉道真亡魂的安樂寺。由此，道真亡魂與鎮護東國的八幡神，再度發生緊密聯繫。考慮到《將門記》中所記載的內容，賴信父子與菅原兄弟的做法，無疑意味深長。

實際上自桓武天皇遷都平安京以來，天皇家與攝關家，一直致力於建立中央集權的王朝國家。首先伴隨著攝關政治的建立，大伴、紀、橘等有力氏族先後被排擠出政治中樞。甚至在藤原氏內部，也逐步確立藤原北家（即攝關家），獨尊的格局。這些在政治鬥爭中失敗的氏族，雖被逐出政治權利的中樞，但是在朝野都依舊保持著巨大的影響力，並對於天皇家與攝關家充滿怨念。而那些因作祟而世人崇拜的御靈，往往又都是政治鬥爭中遭到失敗而亡命之人。

另一方面，伴隨著佛教在日本的興盛，教權與王權之間，便產生尖銳的衝突。特別是密教僧侶，甚至通過密教教義的建構，將世俗王權比作立誓臣服大日如來三世的降三世大王，來鼓吹聖權高於王權的主張。然而在道真作祟事件中，從最初導致拜訪的尊意，到前往時平宅邸施法的凈藏、再到遊歷地域的日賢。至始至終我們能夠看到密教僧侶的身影。雖說桓武天皇之所以遷都平安京，其重要原因之一，也是為了從比叡山的山法師那裡，獲得密教的加持，以逃脫早良親王的怒火。道真作祟事件中出現密教僧侶的身影，屬平常。但是僧侶們在該類事件中所發揮的作用，恐怕並非簡單的調伏御靈。

除此之外，伴隨著王朝國家體制的逐步確立，中央權力通過各種法令，不斷的向地方滲透。然而中央權力的擴大，並未能造福民眾，反而帶來深重的災難。通過《尾張國郡司百姓等解文》等當時的文獻資料，我們可以看到中央派駐的國守們是何等的無法無天。而更值得注意的是，御靈作祟最猖獗的公元10世紀，恰恰是平安朝廷推行中央集權化運動的高潮期。道真作祟事件中，被勾去性命，並打入地獄受苦的醍醐天皇本人。恰恰便是一位推行中央集權的雄主。而最初出資修建北野天滿神社的，恰恰又是京都附近的地方豪強與民眾。

由此，我們便不難理解為何當權者會對作祟的御靈如此忌憚，一再試圖通過各種祭祀，來平息御靈的怒火，甚至不惜通過神社與官位，將憤怒的御靈招安為王權的守護神。然而在這裡，尚需回答一個問題，為何朝廷不能通過嚴刑峻法杜絕御靈崇拜，為何朝廷不能像三武一宗那樣，將那些興風作浪的密教僧侶趕盡殺絕呢？

與同時期的中國不同，古代日本社會尚未完全走出神話時代。各類超自然的存在，依舊保持著極為強大的力量。甚至天皇本人，都必須從這些超自然的存在那裡汲取力量，來建構自己的合法性根源。換言之，對於御靈這種超自然的事物，自然不能夠以世俗之法來應對，因為這會直接觸及天皇本人存在的合法性根源。

更何況，即便是天皇試圖以天朝皇帝為榜樣，恐怕他也沒有一個能夠支撐該政策的官僚機構與軍事警察力量。更何況與天朝不同，日本的地頭蛇，可不那麼好對付的。由此，朝廷的選擇便只有一個，即通過不斷的封官賜爵與修建神社，以將這些反王權的象徵轉化為鎮護國家的守護神。

不過這麼做的效果到底如何，恐難定論。菅原道真雖被朝廷以一系列的封官許願，提升北野天滿宮的規格等活動，招安成天皇與藤原氏的守護神。那位腦袋在飛往關東途中，不知掉到何地的平將門，則作為關東武士反王權的象徵，為源氏一族所祭祀。甚至到近代，還通過作祟的方式，表達下對明治政府的不滿。要知道，11區的淫民是很愚昧的，無論是對於中央集權的政府，還是卡里斯瑪性的政治強人，都極為深惡痛絕，比欲除之而後快。

不過不論如何，帶有反王權色彩的御靈崇拜活動，在公元10世紀逐步的拉下帷幕。然而，這並非是因為這些反王權的勢力已被馴服，而是他們開始團結南都北嶺的和尚的周圍，向中央朝廷發起新一輪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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