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富的遊戲和盛世的隱憂，連續打破轉會紀錄的英超不該只是花錢

英超已經6年打破聯賽的轉會紀錄，他們還會把金錢遊戲進行很多年。大英雄獅的生財之道值得探究與學習，而綠茵場上的英超聯賽，卻需要撥開浮誇的迷霧，好好聽一聽這盛世下的危言。

時間回到北京時間8月28日的凌晨，利物浦安菲爾德球場的歡歌響徹雲霄，坐鎮主場的紅軍正在綠茵之上恣意釋放著自己的才情。另一端的教練席呢？溫格一如既往地緊皺眉頭，但誰都知道他對0-4的慘劇已毫無辦法。桑切斯已經被換下了，他又一次被媒體捕捉到了詭異的微笑。全世界都知道他想要離開阿森納，全世界都知道這樣的表情就是對球隊災難表現的忍無可忍。而此時，全世界也都想起了2011-12賽季開始時做客曼聯那慘絕人寰的2-8。那場比賽之後，溫格一反往常在轉會窗關閉之前砸下重金引來了多名強援，也幫助瀕臨崩潰的槍手艱難續命。

但這一次，溫格沒能重演6年前的手段。

在轉會截止日，阿森納不但沒能再有重量級的買入，甚至把張伯倫以3500萬英鎊的價格賣給了利物浦，你實在無法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來理解這樣的交易，不是嗎？而桑切斯留下了，他還要在這裡呆到至少1月份。

阿森納又好像整個英超在這個夏窗的縮影，他們總有能耐賣出好價錢——即使今時今日，3500萬鎊也不能真的被看作一筆小錢——可他們沒有真正奪人眼球的轉會，無論買進，還是賣出。

是的，如你所知，英國本土的頂級聯賽自始至終都是足球財富涌流的噴發口，每一年都在噴出令人咂舌的新數字。可球迷們的焦點似乎早已經被歐洲大陸的豪強吸引。當喧囂散去，人們發現，英超的轉會窗口，留下的只有未曾爆炸的啞彈，和一地虛浮的塵埃。

你當然知道英超花掉了很多錢。可你一定想知道：在2017年的夏天，英超到底花了多少錢？他們為什麼可以花這麼多錢？以及，他們未來還有這麼多錢可花嗎？

最後的忙亂和憋火的啞彈

德勤的體育商業團隊給出了權威的統計：14億英鎊，這就是從2017年6月1日到8月31日英超20支球隊開出的支票總額。而自從2003年1月聯盟引入轉會窗口系統以來，英超在球員轉會上的總開銷已經超過了103億。僅截止日當天，成交的轉會總金額就達到了2.1億英鎊，這個數字也刷新了轉會截止日當日交易總額的紀錄。

上圖是BBC統計的2017夏窗英超各俱樂部花費佔比，藍色全方塊為英超總開銷，曼城以2.15億英鎊位居榜首。下面的兩個淺色方塊，左側為一架波音747客機的造價，3億英鎊；向右一塊為電影《加勒比海盜：驚濤怪浪》的製作成本，約為2.4億英鎊。最右側上方為1000名醫院護士的薪酬，2300萬英鎊。下方為著名歌星阿黛爾2017年截至目前的總收入，5360萬鎊。

英超燒錢的速度同樣冠絕歐洲，之前的單個轉會窗聯賽交易紀錄11.2億英鎊同樣由英超創造，今年，他們親手把數字提高了將近3億。而僅僅5年以前，整個聯賽單個轉會窗的花費才只有大約4億英鎊。14億的軍費也意味著平攤到每個俱樂部身上的引援費用達到了創記錄的7100萬，要知道僅僅一年前，這20傢俱樂部的平均消費還只是5800萬。

2017英超夏季轉會前十

德勤體育商業團隊的合伙人丹·瓊斯一語中的：「英超已經連續第6年破掉了自己的總轉會費紀錄。」

可是，真的值得驚訝嗎？要知道，轉會截止日單日2.1億的數字的確超過了去年的1.55億，可必須指出的是，新紀錄直到英國夏令時8月31日的23點過後才最終誕生。而有多筆千萬級別的交易，甚至是在當地時間9月1日的凌晨才正式宣布：這其中，就包括切爾西3500萬鎊拿下「喝水哥」德林柯沃特，穆罕穆德·薩科2600萬鎊轉會水晶宮。以及衛冕冠軍簽入薩帕科斯塔、熱刺收編略倫特、斯旺西購進博尼。看似穩定的增長，很大程度取決於截止時間前最後的忙亂。

BBC統計的英超最近四年夏窗轉會費總額柱狀圖

球迷們更津津樂道的，反而是那些沒能引爆球市的啞彈。一個尷尬的事實是：桑切斯、范迪克、馬赫雷斯、勒馬爾、迭戈·科斯塔和巴克利，所有這些響噹噹的名號通通留在了夏窗開始之前他們所在的地方，不管接受與否，這就是現實。並沒有人報價馬赫雷斯；范迪克和科斯塔遭到了俱樂部的強勢彈壓；巴克利的未來因為傷情撲朔迷離；而為了世界盃的好狀態，庫蒂尼奧選擇向利物浦服軟。他們都沒能完成自己在夏窗開啟時的既定目標，當然，也讓本來一觸即發的轉會鏈條偃旗息鼓。

桑切斯對於阿森納已經徹底死心

桑切斯是最好的例證。他去曼城的交易本來只剩下最後一哆嗦了，那會是至少6000萬英鎊起步的超級簽約。可這筆轉會卻死在了槍手自己日益衰落的競技形象上：兵工廠為購買勒馬爾代替桑切斯向摩納哥報價9000萬英鎊。可法國小將親自回絕了這筆轉會：他可不想去一家沒有歐冠可踢又剛剛被聯賽死敵（利物浦）4-0血洗的球隊。有關桑切斯的轉會鏈條最終崩盤，不知道有朝一日桑大腿與勒馬爾球場相見，心中會是怎樣的滋味？

2017英超轉會夏窗的數字，本來可以更具視覺衝擊力的——如果這些「啞彈」打響，將至少再多幾個億！

英語、時差、轉播費

英超還有錢可花嗎？或者說，他們哪來的這麼多錢？

德勤同樣在分析報告中給出了答案：考慮到不斷上涌的轉播、廣告和賽場收入，不得不承認，英超並非在胡亂燒錢，他們只不過把各方面的盈利充分注入到了轉會市場之中。的確，球員的單筆轉會交易紀錄被歐陸的巨頭所壟斷，但英國頂級聯賽的綜合購買力無可匹敵，深不見底。這樣的財政實力，也要歸功於英超相對公平且公開的轉播費用分配。需要我來提醒你英超新商業周期的轉播合同嗎——2016-19三個賽季，總金額51億英鎊。

BBC統計的2017夏窗五大聯賽支出對比

你多少會奇怪，不是嗎？西班牙有皇馬巴薩，德國有拜仁多特，義大利有尤文圖斯，法國有陣容豪華的大巴黎。可為什麼只有英超可以簽下3年超過50個億的巨額轉播合同？

第一個原因：英語。是的，英語。就是這麼看似不是原因的原因，讓英超得以在傳播度上碾壓其它各國的頂級聯賽。溫格是法國人，孔蒂是義大利人，克洛普是德國人，瓜迪奧拉是西班牙人，還有每支球隊的超級明星們，他們來自全世界各個地區，可是，他們都說英語。而且說實話，他們可不像「禪師」菲爾·傑克遜，不會為了彰顯自己的學問說一些拗口的辭彙和深奧的語句。他們很多人英語甚至不比你我好，可恰恰是這樣，你可以毫不費力的聽懂他們的每句話，看懂他們的每條推特。全世界人民都懂得英語，這就是用英語傳播的英超絕對的先天優勢。通過發達的社交網路，一個東亞的球迷完全可以和一個南美球迷針對一場比賽興高采烈地進行討論，當然，是用英語。

英語是英超推廣與傳播先天優勢

第二個原因：時差。利物浦阿森納的雙紅會，在北京時間凌晨1點結束，並不算太晚。一個中年男球迷，完全可以享受深夜的比賽，然後在1點休息，在第二天準時醒來。他不用擔心熬夜的疲憊和遲到的尷尬。可如果是凌晨3點這個最恐怖的時間段，有多少人會真的肯願意在這個時間醒來去看一場聯賽？英國所在的時區如此的合適，美洲市場只需要早起一點，而亞洲市場只需要晚睡片刻，就可以完全匹配上英超的下午場次。全世界在同一時間看英超，真正的「同一個夢想」！

請注意：全世界一起看英超，這絕非文辭上的誇張。事實上，這樣的趨勢正愈發明顯：曼谷的街頭，應有曼聯標誌的摩托車走街串巷。奈及利亞的小鎮里，球迷們穿著兵工廠的紅白襯衫跳舞歡慶一年一度的「阿森納節」。馬其頓、蒙古和墨西哥，都有英超豪門官方認證的球迷後援會。是的，從1992年正式成立至今，英超已經傳播到了全球180多個國家和地區。英格蘭足球超級聯賽是名副其實的「世界聯賽」。

英超在非洲受眾巨大

無疑，英超的開放和包容讓它成為了最吸引人的足球賽事。無論是對於球迷，還是對於國外的教練、球員和老闆們。溫格1996年初到阿森納時，他不過是英倫三島足球聯賽有史以來第4個登陸的外籍教練。看看現如今吧，本賽季的20名英超教練，外籍有13人。1999年聯賽開打時，全英超的外籍球員不過13位（好巧合的數字），可到了上賽季，外籍軍團佔到了全聯盟球員總數的69%，比第二名的歐洲聯賽多了12個百分點。

外籍明星的到來當然會反哺英超的推廣。韓國球迷少不了關注孫興慜和托特納姆熱刺的表現，正如塞內加爾人一定會追隨他們的英雄馬內和紅軍利物浦。2003年，俄羅斯寡頭阿布拉莫維奇收購了切爾西，現在英超也是全世界頂級富豪的遊樂場。外籍富翁控股了20支球會中的12家，而西布朗和斯旺西的小股東中，同樣有外國資本的身影。

比其它豪門更早更深入的海外推廣是英超最值得驕傲的一件事。曼聯1995年就把季前賽之旅安排到了亞洲，而銀河戰艦皇馬直到2003年才後知後覺。這個夏天，來自英超的球隊從香港到休斯頓的巡演討好了兩大市場（東南亞和美國）的球迷。他們的商業開發更是無孔不入，曼城的母公司旗下還有紐約、墨爾本、橫濱甚至蒙得維的亞（烏拉圭首都）的球隊。

外國人無比關注和熱愛英超，那麼本土呢？發生在1989年的希爾斯堡慘案讓英超聯盟對於球場的升級改造付出了比其它任何聯賽更多的心血和重視。慘案後的十年間，英國俱樂部甚至花掉了5個億來重新打造他們的球場，站立觀賽區比徹底取消，這就意味著更高的票價，自然也篩選出了更有錢的球迷群體。曼聯傳奇隊長羅伊·基恩坦言：「現在的球迷，都是買得起大蝦三明治的。」

球場的座位不斷擴充，球票的收入與日俱增。而那些不能去現場看球的人，當然也願意花錢收看轉播。而如果將視角擴展到全世界，語言和時區的優越性幫助英超實現了充分的文化傳播，不遺餘力的商業推廣也讓英超在全世界收割了球迷的好感度。於是，51億的轉播合同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讓我們再進一步，聯賽轉播的大好勢頭自然會吸引更多的贊助商、廣告商，以及其它一系列的商業合作。外國資本的大量湧入本身就搭建了一個更加開放更具有商業氛圍的平台。舉例來說，曼聯近幾年的戰績差強人意，但英國品牌價值諮詢公司BrandFinance公布的數據顯示，曼聯的品牌價值約為17.33億美元，而上賽季獲得西甲歐冠雙料冠軍的皇馬也不過14.19億美元。節節攀升的轉播費用不只是聯賽收入的重要組成部分，更是一個聯賽商業價值的有力佐證。這背後的商業收入，才是英超在轉會市場一擲千金的真正原因。不信你看，連升班馬哈德斯菲爾德都和德國著名經紀公司Bockelkamp Sports Marketing簽了一份新的合作協議。

所以，英超還會花更多錢嗎？答案是肯定的。這裡再給出德勤體育商業團隊挖掘的一些關鍵的數據：

英超球隊夏天的花費，也不過是他們新賽季預計收入的31%。而在過去的15年里，英超俱樂部的轉會支出一直保持在營業收入的四分之一左右。

甚至有4傢俱樂部實現了轉會市場的盈利：斯旺西、伯恩利、斯托克城、阿森納。

隱憂——經濟還是競技？

好吧，讓我們把目光收回到球場之上吧。英超在賺錢，這不可否認；但同樣不可否認的是，英超已經5年沒有拿過歐冠了，甚至連進入四強，都是一種奢求。足球數據網站ClubElo.com統計顯示，8年前，世界排名前五的俱樂部有四家來自英超，而如今，一家都沒有。來自英超的球員最後一次進入金球獎前三，還是2008年的故事（利物浦時期的托雷斯）。談起歐冠四強的預測，球迷們最容易想到的，只有皇馬巴薩拜仁，和巴黎聖日耳曼。

利物浦時期的托雷斯竟成為了英超最後的榮光

轉播收入的平均分配在此時又成為了一種阻礙。聯盟里越多球隊有錢可花，就意味著難啃的骨頭越多，內戰消耗太多精力的豪門又怎能在外戰給出有力的回應呢？自然，你可以對萊斯特城的奇蹟登頂讚不絕口，可如果大家心目中的「保級球隊」都有機會獲得冠軍，可見聯賽的競爭是多麼殘酷。

充盈的收入，艱難的聯賽，也必然導致球會在轉會市場中的盲目與短視。英超俱樂部只會關注那些業已成名的球星，他們能帶來即戰力，可這對於球隊的長遠發展真的有好處嗎？人們總會習慣性批評皇馬胡亂買人不注重培養年輕人，可衛冕歐冠的陣容里，青訓培養出的球員已經有6位之多。英超呢？花大價錢買了一位球星，可一旦發現和球隊的戰術難以兼容，就把他扔在板凳上，一兩個賽季後再賣掉。交易額當然上去了，可球隊實力呢？對於戰績的急切渴望也導致了英超教練人選反覆無常、戲劇化的更迭，這對於球隊有害無益。

值得一提的，還有「英國脫歐」。歐洲球員重新成為「外來務工者」，這對於球員的引進可是滅頂之災。大量中等級別的非本土球員就要被聯賽拋棄，可他們才是象徵聯賽整體水平的中流砥柱。「跑不死」的法國鐵腰坎特對於如今的切爾西不可或缺，而假設歐盟人才自由流動的條例真的失效，切爾西必須為了坎特的勞工證大費周章。事實上，英國體育媒體已經大量討論了脫歐給英超帶來的可能性影響，英超聯盟方面也正在準備相關的對策以應對人才流失的打擊。但在脫歐完成的那一天到來之前，誰又能說得清未來是什麼樣子呢？

脫歐給英超帶來的影響還未可知

即使上賽季阿森納在歐冠被拜仁10-2屠殺，即使連保四這樣的底線都已無力做到，溫格依然不用擔心下課的問題。他的阿森納雖然戰績疲軟，財務卻連年飄紅，盈利形勢大好，2016年阿森納僅僅從英超賽事取得的相關收入就超過了1億英鎊，更不用說前文已經提到，這個夏天，阿森納在轉會窗口又賺到了將近1700萬鎊。財迷老闆克倫克當然不會辭退自己的財神爺。

可招攬優秀的球員，你需要的不只是金錢。越是頂級的球星恰恰越渴望獲得頂級的榮譽。這也是蘇亞雷斯和貝爾離開英超的原因，這同樣是曼聯哪怕付出兩倍薪水也無法招攬萊萬多夫斯基的原因。畢竟，留在拜仁每個賽季多多少少都能拿幾個冠軍，可英超呢？

毋庸置疑，英超是個決定出色的買家和賣家，可競技體育終歸不能用經濟代替，英超要重振本世紀頭10年的雄風，他們必須把更多心思放在球場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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