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希臘神話《西西弗的神話》，所感所悟-以荒誕之名向前進？

《西西弗的神話》，是法國作家，哲學家，存在主義文學、「荒誕哲學」的代表人物阿爾貝·加繆寫。他最大的思想就是「荒誕」和「反抗」兩個思想。今日，讀了他的書，心裡的所思所想由內而發。

十一二年前左右，我特別喜歡經歷一個這樣的場景:在某個落日的黃昏里，太陽還沒完全淹沒，地平線上15度的陽光，斜刺我的臉頰。我就那麼靜靜地注視它，那染盡天邊雲彩的晚霞，似乎是應該用一些褒義的辭彙來形容。而在我看來，那抹詭異的血紅色就像是鮮血染紅了整片西天。無論它是從我那半掩的門中，探尋到我的存在；還是在空曠的小山包上，讓我無處可逃。我總會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一種來自於心靈深處的恐懼，會散布我全身，由此讓我感到靈魂上的自我，似乎是在瑟瑟發抖。我不停地提醒自己，這不是夢境，這會是未來真正存在的某一刻。

我想，聽者應該會疑惑，明明給我帶來如此多的恐懼，卻為何要用喜歡經歷來形容這個場景。這個場景，於我而言，不僅僅是在十一二年前，可能它更應該存在於十四五年前，甚至更往前推一點。那時候的我，還僅僅處在童年時期，看似是一個無邪的年紀，卻透露出一種厚重的疼痛。十四五年前，我特別喜歡和祖父一起於黃昏之際出去放牛。他牽著牛，牛啃著草，我或者站在不遠處看著牛吃草，或者去找尋小動物，或者安安靜靜地跟在祖父身旁，什麼也不做。唯一不曾改變的是，西天的雲彩，它不是來和我們作別，而是習慣於相約那一刻。我忘不了那時候的雲彩給了我多大的震撼，恰如十三年前我發現倒在血泊里的祖父一般，終生抹不去的場景。回憶起來，至今都還是歷歷在目。

直到祖父以那樣的場景出現，讓我在童稚時代就直面著生與死。他離開的時候，無人知曉，我發現他的時候，恰好又是一個黃昏，我跪在在離開的地方，面朝著西邊，燒了數不清的紙錢。旁邊就是他那已經乾涸發黑的血跡，而我頭腦里只充斥著，祖父沒了，他沒了，他再也不能帶我一起去牽牛了。

自那以後，我記得自己慢慢地明明了很多道理，以至於我的叛逆期幾乎沒有存在過。儘管無法參透世間諸多事物的本質，但我總能在迷醉之際，看清楚一些東西。我幾乎沒有叛逆，很是尊重家裡人說的話，哪怕當面可能表現出的拒絕，都會在事後變成採納。我預知到這些事情並不是最根本的，我唯一感興趣的，只是來自黃昏落日的死亡意味。

前面我說到，十一二年前的時候，正是祖父去世後的幾年裡，我面對那時的夕陽，無一例外地會嗅到一種死亡的味道。它會不自覺地提醒著我，我們每個人都終將離去，一抔黃土，最終不復存在。我卻無法明白一件事，既然讓我們生命來此一遭，短短不足百年的時間，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意味？我更不滿足於對於我們個體生命的追問，我更迫切地想知道，我們這樣一顆生命的星球，難道它所存在的意義，就是為著有朝一日的滅亡？面對這種死亡，可怕之處有二:一是我們明知其結果，卻又無能為力；二是這並不是一場夢境，是一件真真正正存在的事實。每每想到這裡，我心中的恐懼感，總會讓我全身都為之一顫。苦苦思索十餘年，這種感覺沒有日漸消亡，卻是與日俱增。

越來越感受到生命的荒誕感，感覺它是一種無處安放的東西，無論怎樣放置都會不太合適，只因為其荒誕的存在。我們已經習慣於賦予生命特殊的含義，不僅僅是生命，連對它的每一個舉動，它存在的每一刻，都在賦予特殊的含義。這種自欺欺人的崇高感，更容易讓我相信這是在掩蓋荒誕的本質，從來都只是一文不值，甚至連一粒塵埃都比不上。可我也無可奈何，因為我也找不出什麼更好的東西來詮釋這荒誕。

加繆很直視這種無可奈何的荒誕，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只有一個:自殺。我總喜歡把他和「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的昆德拉聯繫在一起。荒誕所表現出來的，何嘗不是一種生命之輕，至於自殺，那就是不能承受生命之輕的一個結果。於個體的人一生而言，我們習慣於忽視那最終本質的東西。即我們尚存活於世時，不太會思考死亡這種東西，就算是思考，死亡也被消解為一種日常的社會現象。它不會給我們帶來劇烈的陣痛，更不會引起靈魂的顫抖。

死亡是無可奈何的，無論我們對它是畏懼還是尊重。但自殺，是一個人直面到了與生俱來的荒誕感，並於自殺那一刻，甘願獻身於它。加繆否定深思熟慮的自殺，真正導致自殺的，可能只是一個剎那的東西，刺激了自殺者心中由來已久的荒誕感，最終做出了選擇。我想可能每個人都思考過活著的意義，僅僅是荒誕不至於引起自殺，大多數人認識到了它，會默認無視或者忘掉。即我們總是在賦予生命一些厚重感，不至於總是面對著輕盈的荒誕感。自殺者可能是完全看清了我們自我賦予的厚重感，於己生命不再有任何繼續存在下去的價值，自殺，只等待一個契機。當然，這類自殺可能是當今社會的主流。我們不可否認，有人會願意以死來證明一些東西，這樣的自願選擇，實為證明生命的厚重感，當然我是佩服他們的，因為我們國家曾有過「戊戌六君子」、「狼牙山五壯士」、「八女投江」等壯麗篇章。

那我們的生命究竟該如何呢？我們曾苦苦追尋的終極關懷又在哪裡呢？我一無所知。我挺喜歡《西西弗的神話》，它所表達出一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決心。彷彿讓我們的生命不僅僅顯得可憐可笑，同時也讓我們為之動容尊敬。彷彿我們就是西西弗，一次次把石頭推上山，一次次又無能為力地眼見它滾回山下。我們無法再去嘲笑他的愚昧，彷彿我們就是他。他總是在石頭掉下去的那瞬間，從容地走下山，繼續去推石頭，恰如我們折騰不止的生命。這個時候我們無法去追尋這種尋尋無果的事情的荒誕感，而驚嘆他一次又一次推起石頭記的勇氣。

生命只能向前進，不在於它能到達怎樣的彼岸，重要的是，它在向前，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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