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慧慧:張愛玲的情愛往事
2017.9.8
張愛玲的情愛往事
董慧慧
當初是因為她跟胡蘭成的情事被吸引的。
不知道「張迷」里像我這樣淺薄八卦的有多少。
文字是高中就遇到了,沒讀出好來。瑣瑣碎碎的,像「紅玫瑰」王嬌蕊四處流淌的頭髮一樣,纏纏繞繞,犄角旮旯到處都是,到處都是,捋不出個頭緒。
年輕,虛榮,不告訴別人自己讀三毛、張愛玲好像就不足以配得上「女文青」三個字。
這也是張愛玲的悲哀。
她要聽見這話,必是昂頭走過,不搭理你:我寫自是寫了,怎麼解讀,隨你們!
她是會看讀者評論,看了也就看了,笑過了也就笑過了,自己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我就喜歡她這個愛誰誰的勁兒。看不慣?有本事你來滅我啊?滅了我給你拍手叫好,滅不了你就給我忍著。
可是那回在郵局排隊,隨手翻到一本供顧客消遣的雜誌,看見她跟賴雅的合影。
頭髮在腦後隨便挽起來,雞心領的白T恤,脖子光潔秀氣,眼睛望著前方,手隨意插在兜里,簡直是高中生。
既沒有胡蘭成眼裡的「兵氣」,也沒有眾人眼裡的「各色」。
那一刻我突然相信,她是想做個普通人,嫁一個普通的男子,過一過普通的生活。
如果不是生在沒落的大家庭里。
如果沒有蓋世的才華。
如果沒有一個差點把自己整死的父親。
如果沒有一個遠走重洋看自己怎麼也不順眼的母親。
如果第一次愛的人不是一個見誰暖誰還口口聲聲要求自己愛的不落俗的男人……
我又不是仙女,怎麼就非得不落俗?俗?什麼是雅什麼是俗?俗有什麼不好?
路是自己走的,有些路也是不得不走的。
一層,一層,又一層地蛻。他們說要變成蝴蝶至少得蛻十八層。
蛻,蛻,作繭,化蝶。
蝴蝶是美的,可是脆弱得很。
她是女人。她生而為女人。
女人,似乎天生就該為某個男人活著。她也沒能逃脫。
內心裡一直喜著張愛玲(不敢說愛。對一個人還沒有八分的理解,說愛是妄談。)也因此筆下從未輕易觸及。尤其說到情感,說到她與胡蘭成的一世情緣。只是無語。
感情原本是兩人之間的事,若非當事人,實在不該以一己之願去揣測。然而,一提胡蘭成,也還是為愛玲痛。
只因他是懂她的。
僅此一句,無需多言。
去他的懂!
張愛玲對胡蘭成說:我想過,以後只有我這裡你可以來來去去。
活想起茨威格筆下《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中的女主角。是一生一世的話啊。
愛玲對胡蘭成說:我不喜歡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歡我了的。
沒有人知道她的苦,她的痛,她的決絕,她的千迴百轉。
於是,再也不說愛。
只是,胡逃亡時,愛玲還是給他寄生活費,寫信也是用隱語,為了保護他。
愛玲知道那句「為君一日恩」。
愛玲對胡蘭成說:離開了你,我也不至於去尋死,我將只是萎謝了。
還記得那花盛開的時節么?
見到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然而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
沒牽心扯肺愛過的人,不會懂得什麼叫低到塵埃里。低到塵埃里,就是放下一直的堅守,就是全線崩潰,而那崩潰是心甘情願的,是欣悅的。
可是,花萎謝了,一地殤。
直到今天還逶逶迤迤。
女人為什麼要將自己視為花呢?
性格原本是沒有性別之分的。柔情、痴情,有時不過是男人加給女人的「美德」,是陰謀。
胡蘭成是最無情的。
當然,在與他有關係的那些女人眼中他是多情的,誰也比不上他多情、體貼。
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自己有多無情。他的心早死了,早跟著玉鳳死了。所以才會如此地瀟洒、如此地廣闊。
他最知道,愛是傷筋動骨的事。只有借瀟洒、廣闊掩飾懦弱。
因為不敢再愛,所以對誰都可以。
「情海是苦海,沒有人願與你同溺。」不記得是哪個女作家這麼說過了。
喜新厭舊原是人的本性,當然包括女人,包括你我。你情我願,一拍即合,好玩好散。
自己清楚自己的感受。
總得找個活下去的理由,人生那麼長呢。
可是,有一些人總也不肯遷就,死也不肯。
愛玲就是。做隱士,是真隱,是真獨。
與世隔絕,不是為了刻意獨立高標。因為清醒,所以決絕。拒絕一切,除了自己。
許多人在愛玲面前是要汗顏的,如果還有顏可汗。甚至該無地自容,如果還心存廉恥。
清醒了,心會冷。
是要清醒地絕望還是糊塗地快樂?
愛玲要的是清醒,也就是絕望。
她的文字總是那麼的不徹底。讓人喜不起來,也並非一味地悲,就是堵塞得心裡發慌。像六月的連陰天,雨淅淅瀝瀝地下,總也沒個完的樣子,偶爾停一下,天是陰的,壓得氣悶。
六月的天,總有頭的。世事,沒有頭,也沒有尾。
她說:浮世的悲歡。
她愛著的時候就這麼寫,一點一點將美女的外皮剝離,讓你看清楚裡面也不過是骷髏。
年齡漸大漸漸明白了她的好。
《十八春》《傾城之戀》長中篇,我不太愛讀。拖拖沓沓的。
《金鎖記》《殷寶灧送花樓會》《心經》《沉香屑第一爐香》……一干短篇卻是極喜歡。
「三十年前的上海,一個有月亮的晚上……我們也許沒趕上看見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輕的人想著三十年前的月亮該是銅錢大的一個紅黃的濕暈,像朵雲軒信箋上落了一滴淚珠,陳舊而迷糊。老年人回憶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歡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圓,白;然而隔著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帶點凄涼。」初讀即驚艷,多少年也記得。
她引領了一個時代。
木心說:她是亂世的佳人,世不亂了,人也不佳了——世一直是亂的,只不過她獨鍾她那時候的那種亂。
木心是妖精。
胡蘭成毀了她。胡蘭成也成就了她。至於是不是她自己想要的成就,旁人是不管的。
總是這樣的吧。有個卓文君就有個司馬相如,有個楊玉環就要有個李隆基。似乎,女人總要藉助男人才能長生。
然而,沒有胡蘭成,張愛玲也還是張愛玲。而沒有了張愛玲,誰記得胡蘭成呢?他的那些女人?
木心說:「張愛玲不與曹雪芹、普魯斯特同起迄,總也能獨力擋住『若是曉珠明又定』,甘於『一生長對水精盤』……已涼天氣未寒時,中國文學史上自有她八尺龍鬚方錦褥的偌大尊容的一席地。」
董慧慧,山東東平人,山西省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於《青年文學》《小說月報》《當代散文》《名家名作》《山東文學》《山西文學》《天工》等刊物。參加第二屆「山東女子詩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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