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不過是一碗水

一、今生：

洞房裡，紅燭搖曳。

他用瑟瑟發抖的手輕輕撩開了她頭上的紅紗。燭影下，她臉色微醺。

剎那間的四目相對，二人愕然。

恍惚中覺得：我們是不是認識好久了？

真是天賜良緣？

此後，日日晨起素手畫娥眉，夜夜紅袖伴讀……

只是即便如膠似漆，也不能終日朝夕相伴。轉眼又是一年科舉時。

驛道旁，眾人皆曰「金榜無名誓不還」

唯她紅腫著雙眼堵住了他的嘴，「我只要你早些回來」

他低頭無語，是日，殘陽如血

轉眼放榜日子已過，眾人或衣錦還鄉，或落魄而歸。獨不見他。她雙眼幾慾望穿。

又一個殘陽如血的傍晚，驛道上恍若有人來。但人影漸近，她卻如落葉般已然仆倒在地。原來書童用一匹瘦馬駝來了他的屍體。

他著急回家，連夜過河，不成想……

娘家人勸她改嫁，她堅決不，甚至以死相逼。眾人無奈，只得由她。

時光荏苒，二十年宛若彈指一揮

是日，有一男子自寡居多年的她的門前經過，一個回眸卻剛好被她捕捉到，終年無語的她卻忽然說道：「你終於回來找我了！」他被這個老嫗嚇得轉身逃跑。

自此她便卧病在床。終日只說一句話：「他為什麼不認我了……」直至淚盡而亡。

二、輪迴：

她魂歸地府，奈何橋畔。孟婆手捧一碗清水讓她飲下。「喝了吧，忘卻今生，去下一道輪迴」

她道：「我不！我不要忘記！婆婆，是不是２０年前也有一男子拒絕喝下您的水？」

「這，是的，２０年前有一男子也是不喝，他說家中有嬌妻等候，他要回去找自己的妻子……」

「那他，為何見了我以後卻要逃掉？而且我死之時也不來看我最後一眼？」

「姑娘，你若非要知道，我給你一次機會，你就在此等候吧，２０年後你自會明白。只是這２０年間，你需要給這河畔的曼珠沙華除草。你可願意？倘若草除盡你便可先入輪迴，若是不盡，你便只能苦等他來。」

她抬頭看去，只見河畔鮮紅的花映紅了整條忘川，只是不見一片葉子，而其下的雜草，也是妖艷如血。

見她拿起了出頭，孟婆搖頭嘆道：「可憐的孩子，哪裡來得草哦，一切皆為幻像」

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的鋤頭下，總是有除不完的雜草，而奈何橋上總是有人行色匆匆的走過，進入下一道輪迴……

這一日，孟婆道：「你等的人今日要來了。」

只見那人徑直來到孟婆面前，說也不說端起孟婆湯便要飲下。她攔住，道：「四十年前，你為何不喝？沒喝你卻為何也不識得我了？你此刻為何又問也不問，接過便飲呢？」熟料那人只是抬頭看了她一眼，接著飲盡碗中水，頭也不回的踏上了奈何橋……

孟婆看著淚流滿面的她說道：「愛是什麼？不過是一碗水罷了，忘與不忘只怕由不得你。愛說到底，有今生沒來世，他若忘了，你忘與不忘又有何用？」

姑娘，喝了吧……

愛，不過是一杯水罷了……

三、她所不知道的：

那一世，他不喝孟婆湯，只為再次回到她的身旁。卻不道不喝的人不能踏過奈何橋，必須墜入忘川，游到對岸。那水中的煎熬，豈是一般人能忍？他在河中掙扎，忽聽有佛曰：「你可知忘川河畔的曼珠沙華緣何無葉？那花又名彼岸花。花生葉落，葉現花枯，生生世世兩相錯。有些緣亦是如此，相愛不得見，抑或相愛不得廝守，所謂分分合合，不過是緣生緣滅，也許你們緣在卻散，也許緣盡不分。大悲不若大喜，銘記不如忘記。何故如此執拗？悟出自得自在……」

他幡然悔悟，情不為因果，緣註定生死，即是如此，何必糾纏生生世世……來生得自在，如此他出得忘川，卻不願再繼續糾纏。

如此不過是痛一世，若是糾纏，誰知又到何年？

（文/影動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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