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豹:遊走在世界屋脊之巔
伏在草坡上,連呼吸都被遺忘了,我只能聽到自己狂亂的心跳聲。所有人都攥著望遠鏡凝視一個方向——八百米外的山尖上,矗立著一個貓形頭。
貓形頭轉了一下,變成了渾圓的貓形側顏。它起身跳下了山尖,轉瞬又出現在了旁邊的山脊線上。這下露出了全貌:短而穩健的四肢,與身體等長的尾巴,以及,一種優雅冷艷的貓式王者氣質。它緩步走到另一個山巔,卧下,翹起的尾巴又拂落在身上。
身邊的人都在輕聲感嘆:天哪,真是雪豹。
自從涉足羌塘荒野,雪豹就是我心心念念期盼著邂逅的動物。甚至連續兩年過生日,我在起鬨吹蠟燭時許下的願望都是「見到雪豹」。
因為它們實在太美太罕見了。
雪豹體長一米有餘,尾巴僅比頭體長略短,粗且靈活。四肢短、掌寬厚。這樣的身形利於穩定重心,在懸崖峭壁間如履平地。頭骨拱起,鼻腔寬大,每平方厘米的皮膚上可長有4000根毛髮,且腹部毛髮長達10厘米。這都是對高原缺氧、寒冷氣候的高度適應。它們通體灰白,略帶黃色,周身布黑色斑點及不規則圓圈。在典型生境——多石的岩壁或高山草甸——上活動時極其隱蔽,人眼很難發現。
找找看,短腿飛俠在哪?
作為貓科動物,雪豹是強勁的掠食者。最主要的獵物是岩羊、北山羊等,偶有旱獺、野兔、鼠兔、雉類打打牙祭,也不在話下。它們是典型的獨居動物,僅在繁殖期成對活動。每年冬季交配,春夏產仔。平日里守著少則幾十、多則幾百平方公里的領地,自得其樂。
(雪豹吃剩的岩羊)
(雪豹媽媽帶著三個半歲大的寶寶)
雪豹僅分布於中亞地區的高山上。從俄羅斯、蒙古、塔吉克、哈薩克、吉爾吉斯斯坦、烏茲別克、巴基斯坦、阿富汗,到中國的新疆、青海、西藏及青藏高原邊緣區域,至尼泊爾、印度、不丹,雪豹在地球最人跡罕至的板塊上畫出了一個C型(了解雪豹12分布國峰會:為了一個物種的生存,總統站在台上,他們站在街頭)。雪豹是我國的一級保護動物,被IUCN(國際自然保護聯盟)定為「瀕危」級。
(雪豹分布地/編自Panthera.org)
雪豹數量稀少,行蹤隱秘,久居塵囂之外,通過常規的動物調查方法很難了解它們。且分布地自然環境惡劣,地廣人稀,車輛難以通行,調查起來很困難。現在所得的數據,往往是通過點上的調查結果,推測面上的情況,可靠性堪憂。關於種群動態,即一個地方雪豹的生老病死、數量變化,更是鮮有長期監測。這就導致全球雪豹數量至今仍是一個比較模糊且有爭議的結果。目前接受度較高的估測結果是3500-7000隻。
在野外調查雪豹方面,比較成熟的技術手段包括紅外相機拍攝、痕迹調查、GPS頸圈和DNA鑒定等。其中應用最廣的當屬依靠自動觸發的紅外相機進行拍攝,再通過分析影像數據,獲取所需的結果。
(自動觸發的紅外相機)
(紅外相機拍攝到的雪豹)
其實架設紅外相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過程,像是在和自然、動物鬥智的過程。調查者需要跋山涉水,深入雪豹活動的山谷、山脊,尋找它們留下的痕迹,在有明顯痕迹的位置架設紅外相機,出現在相機感應範圍內的動物便都會被拍攝下來。雪豹會在岩壁下、埡口旁等「交通要塞」留下刨痕、糞便,或在岩石上噴洒尿液、肛周分泌物。這些獨來獨往的山間隱士,就是靠這種方式感知同類的存在,獲取領域競爭、潛在伴侶等信息。作為「偷窺者」,我們也能通過紅外相機影像,切實觀察到雪豹在自然狀態下最真實的行為,以及它們和其它物種間的互動、聯繫。
GIF/868K
(雪豹用後足在地上撓出心形淺坑,即刨痕,作為一種領域標記)
(雪豹的刨痕)
(雪豹的足印和大尾巴掃過雪地的痕迹)
(雪豹向石壁上噴洒尿液,以標記領地)
同人類的指紋一樣,雪豹的斑紋具有個體特異性。得到紅外相機拍攝的影響後,研究者正是通過比對斑紋,識別不同個體,再以此推導出當地雪豹種群的密度和數量。可想而知,這種方法耗費時間,很難應對大面積快速調查需求。
(不同個體的頭部斑紋比較)
基礎調研的缺乏,有礙於科學評估各地雪豹面臨的生存威脅,而這些威脅是多方面存在著的。因其皮毛精美,齒、骨可作裝飾,即使有法律明令禁止,獵殺雪豹以謀取利益的行為一直都有。在牧業活動強度較大的地區,雪豹獵食家畜的情況時有發生,易引發牧人的仇恨心理,從而導致報復性獵殺。在很多地區,流浪狗已逐漸成勢,常集群狩獵,對雪豹的獵物甚至雪豹本身構成直接威脅,也加劇了動物疾病傳播的風險。日益增多的人類活動,如放牧、修路、採礦、旅遊開發等,都會對高原原本脆弱的生態系統造成難以修復的破壞,使草場退化、生境破碎,影響雪豹及其獵物的生存。雪上加霜的是,全球氣候快速變暖,將使雪豹喪失大量適宜棲息地,棲息地破碎化更為嚴重。
(雪豹叼著剛捕獲的家羊逃離作案現場)
不過也有正能量。在WCS野生生物保護學會位於羌塘南部的項目地,因當地林業局、鄉村集體對野生動物保護的重視,及野生動物管護員十年間持之以恆的宣傳、協調,牧民都懂得「捕殺保護動物是犯法的」,並清晰地知道哪些物種屬於被保護行列。多年來,盜獵在當地都是絕跡的。在我們的調查巡訪中,也全然不見獵套、獵夾的痕迹。雪豹分布的區域,大多盛行藏傳佛教或伊斯蘭教,其教義本身是尊重自然、尊重生命的,所以民眾普遍認同動物保護的概念,行為上也會有所約束。
(曬肚皮睡覺的雪豹,慵懶自在)
雪豹的棲息地均位於偏遠的內陸,且多以放牧為生,干擾相對較少。不同於東北虎、藏羚羊這些悲壯或曾悲壯過的瀕危動物,雪豹尚有希望。只要加強關於野生動物的普法、執法工作,充分調動本土力量對瀕危動物的主動保護意識和責任感,針對雪豹的監測和保護工作便可持續開展。同時,我們也要儘力填補基礎研究的空白,全面了解雪豹種群現狀及其棲息環境內的生物多樣性、人類活動情況,以便有的放矢地制定保護策略。我們也許可以用最少的悔意和最高的效率,留住「雪山之王」,呵護它們所代表的高原生態系統。
一位羌塘牧民老者曾對我們說:「雪豹本來就生活在這裡,是我們的到來打擾了它們。管不好牛羊是我們自己的事,不能怪罪它們。因為我們,影響了它們的生活,就是我們對不起它們了。」
簡簡單單的「它們」和「我們」,就是對「和諧」最樸實的解釋了吧。
點擊展開全文
※八月台灣觀鳥記
※野生世界 滇金絲猴
※園長說丰容——逐臭之夫
※圖片故事 城中白鸛
TAG: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協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