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博物館古畫修復室：用鬃刷將宣紙裱糊在漆面的桌子上，使宣紙平整後揭起。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Q：大部分拿來修復的作品都是哪些問題？不同問題的修復方法有哪些不同？

A：送過來修復的書畫作品大多數是因為保存不得當才出現了問題：有的梅雨季節受潮發霉，有的有水漬污漬，有的是在屋裡掛的時間長了被煙熏了等等。歸類來說近現代作品基本以人為損害的硬傷為主，有年代的作品則是損害的種類更多樣，損害程度更深層。

對於我們來說，修復這些作品碰到的損害不一樣所以用的方法也不同。比如字畫材質分為紙本和絹本，材質不同修復的方式也就不同，在清洗、揭裱、修復的時候要尤為注意區分，在修補過程中紙本要注意紙張簾紋的走向，絹本則需注意線的經緯，補料要保持與原作品的一致性才可運用。

上海博物館古畫修復室：用毛筆將古畫殘缺的顏色補上。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Q：書畫作品的修復理念是什麼？

A：我們的修復理念是「修舊如舊」，可是舊到什麼程度、什麼叫「修舊如舊」？其實現在還沒有一個明確的界限。國內外的修復理念也是不一樣的，西方認為應該在原來的破損程度上修復，缺少的畫意顏色就不進行補筆了，只是打一個底色。可是以我在故宮幾十年的工作經驗和師承要求來說，我們所謂的「修舊如舊」是指原來的畫要是破了、有缺損需要給這張畫接筆，但是需要讓這張畫保存原來的舊氣，破損的地方要修好且讓人看不出來才對。

所以「修舊如舊」這個理念到目前為止也有爭議，因為要求不一樣，比如現在社會上藏家一般要求修的和原來一樣，因為涉及到轉手需要讓人看不出來，這種要求是出於商業性的考慮，可是對於我們修復文物的人來說這很難做到。

上海博物館古畫修復室：利用鬃刷將宣紙裱糊在漆面的桌子上。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比如現在紙和絹都是機械生產，而以前的材料都是手工生產，用現在的材料去修補以前的東西，很難做到一模一樣。

我們在學習修復的時候要求要做到「四面光」，就是說一張畫需要從四面看都看不出來是修過的才行。以前的修復講究找原來的舊材料，修復效果更好，可是現在的新材料沒有那層舊氣了，人為染出來的舊氣和自然形成的舊氣還是不同的。所以我們現在慢慢要求爭取做到「兩面」或「三面」，有的甚至也就「一面」——從正面看不出來，一測光就很容易發現。我們只能說盡自己的能力修到最好，盡量讓人看不出來。

Q：書畫修復的基本過程有哪些？其中需要注意些什麼？

書畫修復工具 北京盛軒轅藝術品保護與服務有限公司供圖

A：首先是洗畫，一般的污漬使用熱水燙洗即可去除，如有頑固型污漬則需酌情控制好劑量使用一些藥劑進行清洗。絹本要看是什麼絹，還有一種稀薄卷需要用放大鏡看，修補的時候經緯線都要跟原作對得上才算好。紙也是一樣，盡量找到舊紙來修補，如果找不到就用新紙然後做舊，且盡量用棉料的紙。接下來再看畫芯，畫芯如果有破的地方就要揭掉「命紙」，把破的地方修補好。再接下來就要進行「全色」，顏色基本要全得跟原作一樣。最後，有「畫意」的地方要通過「接筆」補齊。

書畫修復過程 北京盛軒轅藝術品保護與服務有限公司供圖

書畫修復中的「接筆」，是指在修復完善一幅藝術作品時，使其畫意氣韻貫通，再現藝術作品的本來面目。由於有些書畫作品殘缺破損的程度比較嚴重，對於筆意斷損、缺景少色的部分，就需要在修復中接筆，補全其筆意，接其氣色。現在很多美術專業的學生比較擅長「接筆」，在我們那個年代很多人沒學過繪畫，都是在自己的工作實踐中慢慢摸索，自己練習。如果畫意缺失較多或難度較大，就會請臨摹畫的人幫我們「接筆」。我們認為如果不將毀壞的地方修補好，不「接筆」，多年以後破損的地方更嚴重，沒破損的地方也損壞了，循環往複之後這幅畫以後就不存在了。雖然我們接出來的不是原作者畫的，但至少整張畫的畫意還在，人們仍能從中看到當時的年代，看到畫師如何構圖取景。

書畫修復過程 北京盛軒轅藝術品保護與服務有限公司供圖

Q：藏家如何妥善保存自己的書畫藏品呢？在保存方面通常會有哪些誤區？

A：在藝術品的保存方面，很多藏家都有誤區。比如說很多人喜歡用樟腦熏，其實沒有必要，只要保證屋裡不要太濕，作品不要受潮就行了。再比如很多人認為包個塑料袋就可以隔絕濕氣，但是要注意捂的時間太久了裡面容易長蟲子。春秋時節「拿出來透透風過過氣」是很有必要的，夏天梅雨季節注意防潮，冬天注意空氣不要太乾燥。說到乾燥問題，我們自己存畫要注意將濕度控制在50%RH（RH：相對濕度），溫度在20多度就可以。

當大家的藏品有些破損，千萬不要自己處理。我們經常碰到這樣的情況，好多人覺得只破了一點，拿不幹膠在作品背面粘就可以解決問題了。可是這會給以後的修復造成更大的麻煩，因為不幹膠特別難揭，反倒會給作品帶來更大的損害。最好是把藏品放到一個實木箱子里保存，這種方式近年來在國內逐步普及。在日本，存放文物的整個庫房都是木頭的，木質物品可以吸收一些水分，降低藏品受潮的幾率。在中國，人們普遍用一個大鐵皮柜子放藏品，一到夏天空氣潮濕，鐵質材料容易生鏽，對書畫也有一定的腐蝕性。包畫的時候不要拿硬的東西，可以買一些棉紙。也不要長時間懸掛於室內，可幾幅畫作輪換更替懸掛。

文物修復師用去離子水清洗古書畫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Q：對於藏家來說，如何判斷一家機構是否具備專業的修復能力？

A：藏家收藏的東西如果出現破損，一定要找有文物修復資質的機構進行修補，否則就不能保證修復質量。修復資質的審批權原來歸國家文化局所有，現在這項權力下放了。在北京，北京市文物局就有資格審批，但是程序相當嚴格。修復資質都有分項，有青銅器、紙質、紡織品等等，如果想辨別這些資質的真偽可到市文物局網站上通過批號進行查詢辨別。目前具有該資質的以公立機構為主，比如國家博物館、首都博物館、故宮等。私人企業具備修復資質的並不多，所以藏家一定要實際考察好，看看他們是否具備修復能力，既然修就要一次性修好，避免出現二次、三次修復等不必要的麻煩。

原文作者：魏妍 徐可芒

原文來源：《收藏投資導刊》2017年10月刊總165期《書畫的保存與修復》

接受採訪的是原故宮文保科技部古書畫修復師——張志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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