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曉梅漢上泛舟愛是人間煙火色

愛是人間煙火色

作者：宋曉梅

從某一天開始，我的下廚時間是從晚上開始，窗戶外面是漆黑的夜色，四周有秋蟲的呢喃，在白熾燈下洗當天堆疊下來的鍋碗瓢盆，連同菜板刀具，一一碼放整齊。然後擇洗蔬菜，只聽得水聲嘩嘩沖淋，四周一片寂然。接著切肉菜、蔥花蒜頭。一番油燜煎炒，翻炒完畢，裝滿盤碗，洗鍋抹灶，揩盡水漬，拖洗廚房，然後「哐」的一聲關上廚房門，接近十一點，廚房時間宣告結束。

記不清從什麼時候起，早上睜開眼，就進入了戰鬥狀態，各種電話進來，一大堆迫在眼前需要處理的大小事，不知覺一天就過去。晚上到了超市也常常想不起要來採買什麼，可奇怪的是，在這份前所未有的忙碌中，不再厭煩廚房的油煙污垢，也不再心慌洗洗涮涮的瑣碎繁雜，整個廚房時間，我心靜如水，竟然在這平靜中，我煮出了先前不曾料想到的各種菜肴，青辣子炒雞，也是在一個廚藝精湛的小哥給我演練一遍後，我剁出半隻雞，如法炮製，竟然也整出了吃了連我自己都不禁洋洋得意的辣味鮮味十足的美味，從此顛覆了我只會燜雞的歷史。我也是個吃貨，樂此不疲地備貨就足以讓我口色生津，充滿熱情的美味一盆盆從廚房端了出去，在餐桌上吃的一點不剩，有時連湯汁都有人箅了泡飯。有時晚間洒掃完廚房，費力地搬出泡菜罈子，洗凈邊沿，將前一天就淘洗乾淨攤晾好的的紅蘿蔔、豇豆、紅辣椒一一投進泡菜壇，面上覆蓋一層鹽，再放進一抓抓帶枝的青花椒、草果大料提味，精製的泡菜就美味極了，無論是炒土豆絲、還是螞蟻上樹，切一碟放進去，菜就如畫龍點睛般有了靈氣，味道酸辣可口。水煮肉、麻辣魚、回鍋肉、酸辣豬肝、腰花、干煸肥腸，一遍遍煎炒烹煮過去，一次比一次風味更甚。

如此的美味，源於我的一丁點不肯將就，用料都是精挑細選的，如果少一瓶料酒，這道菜寧願不做。這道也應證了我的性格，凡事不肯馬虎，要做就認認真真做到極致。

我開始對廚房熱愛，源於大姨、小姨，她們都是那種溫暖的人，只要去家，總是熱情如火的給你吃的，「吃點飯吧」，「吃過了，真的吃過了」，「那就吃點蘋果吧」，說話間一個碩大的削了皮的蘋果就遞到你面前，然後你不注意時大姨就到門外小飯鋪子提一碗餃子回來，坐你旁邊，看你吃下，然後才會心安理得地放你回去。久而久之，大家都怕了飯，想去時想想那撐的不行的飯就作罷了，可是又想去，很是想念那種溫暖的感覺，那就去吧！大姨已經七十多了，四個兒女連同孫輩，一大家子人，逢年過節家裡最熱鬧，孩兒們多遠都要趕回來。小姨住在鄉下，去了就殺雞，小姨夫不在家時沒人殺雞，那就勒雞，總之就是要你能吃上，走時花生一口袋，南瓜子一塑料袋。相對而言，母親就有些漠然，也許是一生歷經坎坷，磨難較多，沖淡了情感，母親從不曾對誰那樣熱情，她有的只是平平淡淡的一粥一飯，疏淡地擺上桌，對我如是，對別人亦如是。在外風吹雨打久了，渴望回家，面對母親的疏淡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卻也說不出什麼，於是更歡喜大姨、小姨那樣至親至愛的感覺。

時間真過得飛快，隨著年歲的增加，少女心還在的我覺得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孩子只要在家，我是一刻也不願遠離，總要陪著他才好，他在房間里做作業，我在廚房裡精心煮飯炒菜，這一刻我心靜如水，心清如水。匆忙間，母親也老了，有時糊裡糊塗地說些胡話，坡地里那棵樹伐了可以做我的壽木，我總是不客氣地打斷她，「好好地又胡說些什麼」，她總是仰頭看我一眼，不再言語。於是我不敢再怠慢每一餐飯食，中午下班回家，淘米蒸飯，取出頭天夜裡已初加工好的菜肴，旺火煎炒，端出一盤色味俱佳的菜來，再盛出飯，吃完洗完，就去上班，認真地說每句話，做每件事，然後又下班，天天如是，不再渴望出去玩，就是節假日許多時候都是呆在家，一日三餐不能將就。

民以食為天，吃的記憶對我而言總是鮮活的。

弟弟一畢業就到南方去，經年已久不曾見他一次，有時會想起夏日旁晚我燒火，他切青椒蔥花調醋，煮兩碗醋湯麵，不知是他廚藝太好，還是好吃的不多，那碗面香極了，又辣又酸，和著夏日的燥熱吃的渾身冒汗，酣暢淋漓，那時的他和我都在長身體，晚上八九點鐘了吃一大碗面，一點也不影響睡眠，有時還覺得沒吃飽意猶未盡。時隔六年，我們在珠海相聚，臨近過年那裡是春天，他恨不得把超市搬回來，母親只是說夠了，足夠了，他還是早上提回一副豬肚才說要趕快洗出來煮好，晚上吃，然後去上班，母親和我都覺得晚上再擇洗，已經那麼多菜了，結果他下班回來東西已經餿掉只好倒了，母親很是懊惱。雖是要過年，弟弟還是忙著上班，有時晚上八九點了他還沒回來，我們都耐心地等著他，覺得一起吃飯那麼不易，那麼重要。過完年，廣州火車站我們面臨著一次別離，母親和我泣不成聲，他很久很久一動不動地呆站在原地，我們都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雖然交通很發達了，但各有各的凡塵俗事，相見也是不易！

第二年的夏天，因為母親被馬蜂蜇了，弟弟飛機火車一路倉促趕回來，最終保住了母親的命。他說我幻想過無數個回來的場景，做夢都沒有想到是這樣一番情形回來。相見匆匆，離別亦是匆匆，他必須回去，那裡才有他的生活，我精心地炒一盤酸菜土豆絲配米飯給他吃，珠海沒有家鄉的酸菜，也沒有鄉音，更沒有精心為他炒一盤家鄉菜的賢婦。像我們這樣從小失去父親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人生冷暖總是要嘗個夠才能成長起來。

今夜，又是一鍋辣子雞起鍋，明天加把青椒進去就是成品。坐在電腦前，跟幾個親戚耐心地回完電話。寫文字的時候，我已無淚，生活早已教會了我不哭，多愁善感早已遠離了我，有悲切傷懷的時間，還不如剝出明天的蒜瓣實惠，一餐一飯，給足精氣神，吃好飯，才有力氣，有底氣，管它明天是風是雨，人啊，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吃今天的飯，何必為明天沒來的難犯難啊，生活本身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從不庸人擾之，也不昏天黑地傻天真。

【作者簡介】宋曉梅，女，散文多見於縣內外報刊雜誌。現供職於西鄉縣某行政部門。

審核：田也，來源：宋曉梅，責編：蘭天，序號：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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