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霞 有陽光的日子

太陽像長了毛似一般，暖得心裡亮亮堂堂。走出家門，赫然發現，那一叢綠色的植物正伸著懶腰吸收暖陽呢。這一簇植物長在大門口的偏角處，一個很狹小的空間。方寸里，就生長著它。似乎這個地方就是為它量身定製的一樣。

這一簇綠色叫不出名字，往日天天見到，沒有感覺。今天看到，忽然就喜悅。綠色的葉子順著牆爬，幾天沒見，已經爬到院牆中央，那勁兒頭，好像在挑戰什麼。我喜不自勝。對著它就是一張照片。

這沒來由的歡喜，都是託了太陽的福。有光的日子，總是美好。

昨天去醫院看生病的親戚，她的病房內多了一個嗓子動了手術的病人，那個人喉嚨長了瘤子，堵住聲道，說不出話，吃不了飯，就動手術植一個鐵管在咽喉處。鐵管是通氣的，如果想要說話，他必須按住鐵管的那個空。就這，發出的聲音依然是嘶啞的，很難聽清楚。

或許是前段時間的陰雨連綿，也或者是前兩天的北風肆虐。讓人在冬天裡越發寒冷，看我進來，他帶著期盼的語氣問：「今天有太陽嗎？」聲音嘶啞，我沒聽清楚，又回問他一句：「您說什麼？」

旁邊的可能是他的女兒，也或者是兒媳婦，不耐煩的回他一句：「有，大日頭呢。」

他哦了一聲。便不再說什麼。我笑，說：「外邊很暖，可以出去晒晒太陽的。」

他朝我點頭。那眸子里，多了明亮的光。

我心生感觸，也許他要的不是一句有太陽。而是一句很暖的話，就像陽光一樣，溫暖他的心，給他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扣開冷漠的門。人家都說一個老能養十個小，十個小難養一個老。如果單從表面上說好像不可思議，但是浮於表面的東西永遠那麼淺顯，深思，再深思一些吧！

走出院子，正好碰到鄰居送孩子上學。小不點一搖一晃的在前邊開路。一身清爽的娃娃，步子輕盈。鄰居是去年從西藏搬回來的，租了我對門的房子，目的就是為照顧孩子上學。

兩個娃娃，大一點的五六歲，小一點的頂多兩歲。帶孩子的奶奶五十來歲。她每天接孩子，送孩子，伺候孩子的飲食起居。她說，孩子教育得從娃娃抓起。西藏的學校太遠了，女兒和女婿都在部隊。太忙了，沒時間照顧孩子，沒辦法，她只好帶孩子們回來。大的是孫子，小的是外孫。為了娃娃們的前途。她辛苦一點沒啥，替自己的兒女養孩子，讓孩子們安心工作，對國家，對小家都好。

我說是的，孩子們讀書很重要，在這個生存競爭激烈的年代，沒有淵博的知識，如何立足？和她們一起走到幼兒園，孩子揮著小手顛顛的進去。孩子的奶奶看著校園內，聽著娃娃們的歌聲，一臉幸福。

路邊的花一叢一叢。紫色的、黃色的、紅色的，開得沸沸揚揚、熱熱鬧鬧。幾個女人圍在修鞋女人的攤子前，嘰嘰喳喳的說著什麼。我從旁邊走過，看了修鞋的女人一眼。恰逢她也抬頭。她咧開嘴笑了，說：「呀，有一段沒見著你了。」

我也笑了，說是的，出門了一段時間。

聽見我們對話，圍著的女人回頭看我。然後問修鞋女人，你們認識。修鞋女人又一笑，說認識，她常來我的攤上修鞋。

我沒有再多說話，對她們點頭，一笑離去。心裡竟然再次盛滿感動。暖流一陣一陣的涌在心口。我和修鞋女人，她是老闆，我是顧客，因為一次次的短暫接觸。原以為，走過了，也就忘記了。沒想到，她看見我，竟然流露出歡欣，還帶著一種長長的挂念。

塵世間，有多少這種陌生的問候，讓人心喜。

廣場上，人來人往。總有孩子們的歡笑拋過高空。帶著翅膀飛翔。還是那麼多的老人，搬著小板凳，圍坐在一起。一個老人七八十歲的樣子，帶著老花鏡，手裡拿著本本，正一板一眼的唱著。談不上是什麼調，語氣，也沒有韻，只能說是讀，那讀，也不是標準的朗誦。似乎就是嗯嗯唧唧。這景，陶醉了暖暖的太陽，一股腦的把光線折射給他們。白髮蒼蒼的額頭上，抹一道道金光。

儘管聽不懂老人讀的是什麼，可我分明感受到一種幸福蔓延全身。那種發自內心的、熱愛生活的節奏，正在老人們的身上詮釋。不單單是老人們，還有孩子們，還有一街兩行來來往往的人流。我身處其中，暖意襲身。

柳枝垂著頭笑了，綠綠的葉子在風中搖曳。我忽然開竅，幸福何其簡單。原來是在有陽光的日子裡，看一朵花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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