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貓傳》幻由心生——夢幻大唐的神馳嚮往

推薦語

眾所周知，陳凱歌是詩人出身。《妖貓傳》里的少年白居易對盛唐的憧憬，就是陳凱歌發自內心的寫照。他願意借著《妖貓傳》，講一講自己心中的盛唐。

一直覺得，日本民族自古對中國的楊貴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執著。《源氏物語》的開篇就有對貴妃香消玉殞的憐惜。三年前，無意中看了日本作家夢枕貘一部名為《沙門空海》的小說，之前也看過他的《陰陽師》，其文風用「如夢似幻」來形容甚為貼切。沒有想到，三年後，《沙門空海》改編為電影《妖貓傳》，觀影前，我並不認為一部電影可以把書中充滿奇思幻想的盛世大唐顯現出來，然而公平的說，這部電影從編劇、演員、建築、服裝、器具等細節來看，都讓有著強迫症的我比較滿意。我去過西安敦煌，也到過很多博物館，喜愛傳統文化和古董，也研究過漢服制式，我很高興看到很多敦煌壁畫和史料記載中的場景還原，有精緻得不似戲服的唐圓領袍、齊胸襦裙、坦領胡服、蹀躞挎帶，也有「胡女能作盤旋舞」、「燭火長明不夜天」的景象，還有據說用了兩千個日夜建成的實景盛世唐城…等等，而演員們偏向本色而不做作的演繹也終於讓我從當年《無極》的陰影中走出來，看到了導演《霸王別姬》中應當擁有的才華影子。

「雲想衣裳花想容」，這句詩其實是一把鑰匙，是影片中詩人白樂天最初對前朝美好想像的開始，是沙門空海對陌生大唐的主觀印象，也是「妖貓」對三十年前極盛輝煌往事的留戀。然而每一個念誦過這句詩的人，春琴、白樂天、李白、阿部仲麻呂..反而都在微笑著流淚，為了因一個女人的死而黯淡失色的大唐。就如白樂天說：「大唐的隕落不是貴妃的錯」，丹龍說「沒有人願意背負殺死貴妃的罪，連皇帝也不願意」。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大唐興盛時，她是大唐的象徵，而當大唐衰敗時，就不再需要她了。如同歷史的長河中，每一個美麗聰慧的女子，西施、貂蟬、楊玉環、王昭君、文成公主、金城公主、陳圓圓...;都是這樣的象徵，她們成為故事中的傳奇，被人津津樂道，然而真正的歷史，又有誰留意過她們的凋零，男人們的軟弱，不該讓弱女子去承擔。

而《妖貓傳》也是秉持著這樣的態度，分別刻畫了美好事物的衰敗與黑暗人心的端詳，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日本美學中「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的價值觀，也有佛學中「諸行無常，興久必衰」的侘寂神色。影片中美輪美奐的「極樂之宴」和衰敗悲涼的「馬嵬兵變」形成鮮明對比，三十年前大明宮金黃鮮亮的色彩和三十年後陰暗冷色的皇城更是反差極大，導演用色彩對比讓大家真實感受到，大唐盛世是真正結束了，在楊玉環死去，甚至是極樂之宴結束的那一剎，那個傳奇的大唐已經轟然倒地。

在這裡，我發現了影片中的一個細節——作為三千寵愛於一身的楊貴妃，在極樂無窮的盛宴上，至始至終輕蹙愁眉，鬱鬱寡歡。然而在人生終點的馬嵬驛中，知曉命運的她反而釋懷的笑了，這正是人性光輝明亮的部分。影片的最後，空海對「妖貓」也是白龍說到：「貴妃其實也想告訴你，她不在這個身軀也很久了」。我想，這才是空海在這個故事中尤為重要的原因，因為他看懂了所有人的人心，解開了白龍心中的因愛而生恨的「結」，也為自己的修行找到了前行的道路。

與小說不同的是，電影《妖貓傳》中的楊貴妃再也沒有醒過來，離開了永遠青春的軀殼，也許化成清風陪伴著一直愛她的人們。而《沙門空海》中，已經瘋痴衰老的楊貴妃，在多年後的月下鬼宴中翩翩起舞，在最後一刻恢復了神智，還是那個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絕世麗人。空海說：「也許那一切都是夢幻，極樂之宴，安祿山之亂，馬嵬驛之變，連整個大唐盛世，一切都是幻夢，而我們都是已經結束了的夢幻中的亡魂。」沉浸於美夢永不醒來非常簡單，清醒過來才是最難做到的事，這一切的一切，也許只是源於詩人白樂天的一個夢，或者是我們這些觀看者，對千年夢幻大唐的神馳嚮往。

作 者 簡 介

賀蘭蒼，天性好奇以至有諸多愛好，對讀紙質書有一定執念。感性時時壓過理性，夢想有時間回溯，一定要到魏晉聽嵇康彈一曲《廣陵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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