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岫煙為什麼也飄逸若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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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岫煙出身貧寒，她的父母是連房子也置不起的「無產階級」。她從小隨父母在廟中租房（因此同妙玉結緣）居住，是正經的「小戶人家」。因為日子實在艱難，生活不下去了，便隨著父母進京投奔她的姑母邢夫人以謀生路。 然而，對於他們，邢夫人並沒有特別的關照。也是大戶人家的禮儀，且看著邢夫人的臉面，賈母讓邢岫煙也和寶琴、李綺、李紋一起暫住在大觀園，並令鳳姐對她們悉心安排照管。因為岫煙是鳳姐自己婆婆那邊的人，所以鳳姐著意小心對待，她冷眼觀察岫煙，發現岫煙竟不象邢夫人及她的父母一樣，為人尷尬處事糊塗，岫煙為人處事十分的溫厚誠樸。鳳姐憐她家貧命苦，不自覺便比別的姊妹多疼她些。
寶玉生辰，收到了自稱是檻外人妙玉的生日賀卡，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決定去問問黛玉，路上，剛好遇到找妙玉說話的岫煙。這讓寶玉很吃驚，內心不由得肅然起敬，他想能入妙玉法眼的人，肯定不一般。於是便問岫煙如何回妙玉，岫煙對寶玉說妙玉最擊賞的兩句詩是：「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故而妙玉常以「檻外人」自居。又說妙玉十分推崇莊子，故又自稱為『畸人』。所以她向寶玉建議道：他若貼子上自稱『畸人』，你就還他個『世人』。畸人者畸零之人也，你謙稱自己乃世中擾擾之人，他便喜了。如今他自稱是『檻外之人』，是謂蹈於鐵檻之外了，你自稱是『檻內人』，便合她的心了。」寶玉聽了，如醍醐灌頂，不由得細看岫煙，雖然她衣著樸素，但其超逸、飄然的風骨卻溢於表外。
邢岫煙父母皆酒糟之輩，怎麼會養出了一個閑雲野鶴般的佳人呢？天生的？對了一半，豆蔻年華的岫煙，也是秉天地之靈秀而生的女兒，待字閨閣的她，恰似一朵半開的花兒，彰現的是自己天然的清影倩姿，現實的凄風苦雨還不曾將她摧殘，所以，她身上沒有市儈氣。再者，她小時租住房子的廟寺，是妙玉修行的廟寺，兩個年齡相信的女孩，時常在一起玩，心底純潔中的她們時常一起談今論古，妙玉那裡書多，岫煙也因此看了不少，慢慢地，詩學經典、文章故事也了熟稔於心。常言說「腹有詩書氣自華」，已是滿腹詩書的岫煙，說起話來自然是口吐蓮花、華而不俗。
刑岫煙與薛寶琴及李紋、李綺一起到賈府，那時，大家都已經知道薛寶琴許配了梅翰林之子，她進京的目的是待嫁。她入駐賈府，絕無一點打秋豐之意，不過是親戚，暫時借住些日子罷了。寶琴的容貌、舉止、修養，固然讓人喜歡，但是，她的家世背景，也給她增添了不少「讓人喜歡」的籌碼，以至賈母攆著要王夫人認她作乾女兒，晚間又讓她隨自己睡，又找出了野鴨毛織的雪氅給她穿，所受的禮遇連一向溫婉的寶釵也有些嫉妒，說：「我不相信我哪點不如你呢？惹得老太太那麼喜歡？」李紋、李綺是李紈嬸嬸的女兒，她們是來走親戚的，幾年不見，親的不得了，拉著手說不完的話，隨了李紈去稻香村閑話。刑岫煙呢？她是隨父母來投親的（說好聽是投親，說不好聽是打抽豐），投親的對象是邢夫人，邢夫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她是一個雁過拔毛、唯財是親的「鐵公雞」。薛、李、邢三家來到府上，薛姨媽寶釵拉著寶琴、薛蝌噓寒問暖，李紈拉著李紋、李綺家長里短，只是邢夫人不見一句半言，不用想也知道，她對邢岫煙一家的到來是不歡迎的。這般的反差，邢岫煙心裡怎麼可能會是一潭死水？也許是受多了這樣的冷遇，岫煙已學會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那樣的環境里，岫煙不言不語、默默承受，不亢不卑、安之若泰。寶琴、李紋、李綺都被賈母留下了，岫煙也被賈母順帶著留住在賈府。鳳姐思量後，安排她和迎春住在一起。迎春是一個自己也保護不了自己的「二木頭」，哪裡會顧得上岫煙？岫煙原本二兩的月例，被邢夫人告知要省下一兩給他的父母。但是，在「一顆富貴心，兩隻勢利眼」的賈府，沒了銀子寸步難行。岫煙寄人籬下，為打賞那些愛嚼舌的婆子，不得不苦自己。實在拮据無奈，她便典當衣物，自己解決麻煩。鳳姐見她衣著單薄，便找了些自己的衣服送給她，她說什麼也不受，讓丫環又送了回去。想想寶玉的丫環秋紋得了王夫人兩件襲人挑剩下的舊衣服就立馬人前顯擺的輕狂樣兒，眼前的岫煙是何等的不一樣。一種「身窮志堅」、「無功不受祿」、「不食嗟來之食」的形象彰現在了我們的面前。鳳姐也是真心疼愛她，又派平兒送來，說再不受就是外道了，再不然她要親自送來，她才大大方方地接受、道謝。在大觀園，大家廬尋庵聯詩，詩人們皆是錦襖綉褲、皮衣大氅，唯有她依舊是荊釵布裙、布鞋草履，但是衣著寒酸並不影響她自身的品味，她與身著名牌的小姐們相處，一起玩、一起笑、一起鬧、一起吟詩、一起聯句、一起誦詞，都是泰然自若，沒有一點自卑。岫煙這種人窮志堅、不亢不卑的風格，猶如碧蓮出水、青雲出岫，更是招人憐愛。
邢岫煙飄逸若仙的個性，多少也是受了妙玉的影響。當年邢岫煙一家在廟中租房住，與不得不出家修行、「氣質美如蘭」的妙玉相識，兩個身世不同、年紀相仿的小姑娘很快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邢岫煙近朱者赤，妙玉高貴典雅、品行超逸的個性，不覺中影響了她很多。當然，她的很多優良品質，也默化了妙玉很多。「過潔」的妙玉除了念經打坐，常讀的書是莊子老子，岫煙耳濡目染，漸漸地身上了就有了超然離俗的氣質。岫煙家計艱難，身處逆境，比妙玉更能看透世事，所以，她能一語點破「身在世外心在紅塵」的妙玉之「僧不僧、俗不俗、男不男、女不女」的尷尬處境和矛盾心理。岫煙清雅飄逸，不同於妙玉，妙玉是小隱在廟宇的道姑，尚不覺悟人間故事，岫煙是大隱於紅塵的逸士，能夠看透人間繁華、世情冷暖。岫煙是沿著窘迫一路走來的寒士，她是紅塵中的一盞小桔燈，照亮著他人、美麗著自己。不管現實多麼不容易，她都能夠泰然承受。即便是生活在「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的環境里，她依然能夠綻放自己獨一無二的美麗，秀出別具一格、飄逸若仙的靚麗青春。
END
作者簡介：
顏華，原名李彥華，河南扶溝人，現在鄭州。河南詩詞學會會員、鄭州作協理事、河南網路學會會員、河南經貿學院客座教授、鄭州經貿學院客座教授。作品見於《青年導刊》、《河南日報》、《大河報》、《創新》、《上街文學》等報刊。出版作品有《紅樓夢問》、《顏華詩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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