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歷史 | 張易之入侍時是「小鮮肉」嗎？
原標題：隋唐歷史 | 張易之入侍時是「小鮮肉」嗎？
據《舊唐書?張易之張昌宗傳》：「年二十餘，白皙美姿容，善音律歌詞。則天臨朝，通天二年，太平公主薦易之弟昌宗入侍禁中，既而昌宗啟天后曰：『臣兄易之器用過臣，兼工合煉。』即令召見，甚悅。由是兄弟俱侍宮中……」按照現在的流行語，張易之入宮時是「小鮮肉」。事實真是這樣嗎？
讓我們通過史籍里的蛛絲馬跡一窺究竟。
《舊唐書?張行成傳附二張傳》把張易之兄弟說成是張行成的族孫；而《新唐書?張行成傳附二張傳》則把張易之兄弟說成是張行成的族子。到底是族子還是族孫？兩《唐書》一掐架，就讓讀者犯難，到底信哪個？我們先按「族子」分析一下。如果二張是張行成的族子，二張的父親張希臧與張行成就是兄弟輩。史籍記載，張行成生於隋開皇七年（587年），而張希臧的生年史籍缺載。現在假定張希臧是弟弟，年紀比張行成小三歲，則張希臧當生於開皇十年。如果他20歲時有了張易之，則張易之當生於隋大業六年（610年）；或者是30歲時有了張易之，則張易之當生於武德三年（620年）。而到「太平公主薦易之弟昌宗入侍禁中」的通天二年（697年），張易之就得87歲，或者77歲。這當然不可能。會不會張希臧是張行成的哥哥？應該不會，因為那樣的話，推出來的二張的年紀會更大。如此一來，我們只能把張易之當成張行成的族孫看待，這樣張易之的年紀就再往後推一代人的年紀，約20—30年。那張易之「入侍禁中」時也要47—57歲。考慮到張易之「累遷尚乘奉御」，且「善治煉藥石」（《新唐書?張行成傳附二張傳》）的豐富閱歷，年紀咋著也得四十多歲。二張的父親張希臧生前的最高職務是雍州（治所在長安）司戶。這就是一個芝麻官，最多正七品，也有可能是從七品，而且在二張入宮前已經死了（因二張的關係被追贈為襄州刺史）。所以，二張很難靠父蔭當官。二張「以門蔭仕」，其實是沾了張行成的光，不然也不會把二張的傳記放在張行成名下。張易之作為年輕人，既不靠科舉，又不靠父蔭，而是靠死去多年的族祖的門蔭入仕，而且「累遷尚乘奉御」，沒有十幾年甚至更長時間的「熬」，恐怕是升遷不上去的。
張易之、張昌宗是同父兄弟，這個沒有疑問，但他們是不是同一個生母呢？
《舊唐書?二張傳》說「母韋氏阿臧封太夫人」，好像他們兄弟是同一個母親——韋氏阿臧；而《新唐書?二張傳》則說「母韋、母臧並封太夫人」；同樣《資治通鑒?唐紀二十二》也說「拜其母臧氏、韋氏為太夫人」。這兩家傳達出來的意思是兩兄弟的生母是兩個人，一個韋氏，一個臧氏。那到底韋氏是張易之的生母，還是臧氏是張易之的生母？哎，沒辦法，就生母這個問題，我們就不知道該信誰的。
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這三家史家竟然眾口一詞說，武則天下旨讓大臣李迥秀與臧氏私通。
《舊唐書?二張傳》：「仍詔尚書李迥秀私侍阿臧。」
《新唐書?二張傳》:「詔尚書李迥秀私侍臧。」
《資治通鑒?唐紀二十二》「則天皇后神功元年」……「仍敕鳳閣侍郎李迥秀為臧氏私夫。」
如果這些記載屬實，武則天不僅不配當皇帝，簡直不配為人婦、為人母！因為她不僅自己和臧氏的兒子曖昧，又用行政手段逼迫大臣和臧氏曖昧，成何體統！但說到底，這就是封建史家在胡說八道！
臧氏與李迥秀私通一事最早見於唐人張鷟的筆記小說《朝野僉載》卷三：
張易之為母阿臧造七寶帳，金銀、珠玉、寶貝之類罔不畢萃，曠古以來，未曾聞見……阿臧與鳳閣侍郎李迥秀通，逼之也。同飲以碗盞一雙，取其常相逐。迥秀畏其盛，嫌其老，乃荒飲無度，昏醉是常，頻喚不覺。出為衡州刺史。易之敗，阿臧入官，回秀被坐，降為衛州長史。
此文有三個字很關鍵：「逼之也。」誰逼的，張鷟並沒有說明。張鷟為啥不說出來，在我看來，因為他還有一點人性，還有一點羞恥之心，還有底線，覺得中傷造謠他人太過是可恥的。再說，他也確實沒有根據。至於三家史籍的作者，尤其是《舊唐書》，竟然直接把帽子戴到了武則天的頭上。這說明他們連張鷟的的道德自覺性都不如。有這麼不要臉的嗎？其實這就是無聊文人捕風捉影編造的段子，沒成想到這些封建史家竟然成了張鷟的知音——青（綠帽子）出於藍更勝於藍。一般而言，假如武則天知道臧氏與李迥秀有私情，不予追究是完全可能的。至於她要強迫李迥秀如何，則完全是不可能。一是這樣做對她武則天有什麼好處？二是她到底有沒有頭腦？三是她是不是真的無聊極了？這裡還得多問一句，武則天為什麼對臧氏那麼好，而冷淡韋氏？韋氏同樣晚年寂寞呀，不都是太夫人嗎？
仔細對照，這幾家史籍的文字還是多有矛盾。兩《唐書》說李迥秀的身份是尚書，而《資治通鑒》與《朝野僉載》則說李迥秀的身份是鳳閣侍郎。成書最晚的《資治通鑒》應該是「綜合」了《朝野僉載》與兩《唐書》的內容的。另外，兩《唐書》里關於李迥秀的簡歷也說得很混亂。《舊唐書》里沒有李迥秀貶衡州長史這段經歷，而《新唐書》則多出來了這段經歷。至於《朝野僉載》則先是衡州刺史，而後是衛州長史。弄得我們確實弄不清誰說得對，可謂一片混亂。
儘管如此，我們還是能從《朝野僉載》這段文字里得到啟發，那就是李迥秀嫌臧氏老。《朝野僉載》說，李迥秀嫌棄臧氏年老色衰，於是頹唐地飲酒澆愁，直到酩酊大醉，經常是臧氏怎麼招呼他也不醒過來。試想啊，張易之兄弟多麼漂亮，而他們的母親也絕對是天姿國色。即便到了四五十歲，已經徐娘半老，也依然會光彩照人！可是李迥秀眼前的臧氏皺紋滿臉、白髮滿頭，還是遠遠超出了李迥秀的心理承受能力。這說明此時的臧氏至少已年屆花甲！所以，她的兒子張易之咋著也得過了不惑之年。特別是古代，女子結婚生育早，有的十幾歲就有了孩子。所以，張易之入侍武則天時，絕對不是什麼「小鮮肉」，而是一大把年紀的中年人了。由此看來，武則天提拔二張兄弟恐怕更多的是看重他們的才能。
當然，以上都是按一般常識推出來的情況，特殊的例外也是存在的，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總之，兩《唐書》在敘述二張的情況時，偏偏隱去了最關鍵、最能說明問題的生年，這就不能不讓人懷疑——此中有詐。
作者 | 宋宗祧
來源 | 洛陽市隋唐史學會
編輯 | 洛陽市隋唐史學會 （ID：suitangshixueh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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