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情歸梅開時
其實不戀花,卻獨愛梅。愛梅,其實很純粹,出生時,唯有梅開。
不言梅幽靜清雅,不述梅香自苦寒,也不炫梅之高潔、堅強和謙虛,只是那一樹骨氣、清氣、傲氣也壓盡群芳爭妍。
幾年前,你從花市淘回一樹梅枝,一人之高。梅枝相互銜接環成一個空心橢圓,枝蔓向上緩緩收束。遠遠望去猶如一隻古瓶,蒼古清秀,品質卓然。
還是小女兒時就知道自己和女伴兒們不一樣,不喜歡花,卻歡欣於樹的蓬勃向上。看到一樹樹枯枝生出嫩芽,或者在貌似病入膏肓的虯枝上尋覓到一粒粒新芽,都會心生憐愛。而對於花開朵朵卻視覺遲鈍,唯鍾情於梅,尤愛林逋《山園小梅》中「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淺水澄澈,梅嫵媚橫斜,幽姿獨芳。那一年,惺惺若惜地把筆名給了她,從此,「疏影」陪伴我相濡以沫,凌寒而歌。如知己,亦如另一個自己。
有些烙印鐫刻在生命里,無法自知。
寒露,立冬,小雪飄然而至,大雪,冬至也匆匆趕來。天天期盼著家裡的梅花綻放枝頭。寒風呼嘯,可是滿樹的花苞卻依然故我,恍若美人猶抱琵琶,毫不領會我的翹首以待。在園子里散步看到牆角梅開朵朵,暗香清幽。總會想,我家的梅花為什麼還不開呢?葉子在寒風飄搖中一片片泛黃,枯萎,格外勤奮地澆水,除草,培土,喃喃地問:冬天已經來了,你們為什麼還不開花呢?難道真在等飛雪漫天才肯「香雪千枝與萬枝」么?
寒風凜冽,空氣似乎凝固在了一起。一早醒來,陣陣寒氣襲來,恍若置身於曠野,不知這些冰冷是何時從何處綿延不絕擠進緊閉的房間。來到客廳,忽然一縷暗香拂過,刻意地追尋,似有若無。漸漸地,香氣隨寒風在房間里飄忽聚集,幽香徹骨,腦子裡電光火石一般:難道我家的梅花開了?奔往陽台,果然,一樹梅開!
忽如一夜春風,一樹梅花已次第盛開。金鐘玉盞似的朵兒偎依相伴,俏麗地開在婀娜枝條和泛黃的殘葉間,冰心玉骨,晶瑩朗澈;還沒有完全盛開的花兒像極了睡美人惺忪的眼眸,朦朧而慵懶;那些含苞待放的梅卻如小女兒羞答答的暗戀,那一副欲說還休的嬌羞惹人憐愛。縷縷馨香清透、幽遠,沁入肺腑。愛憐地用手撫著花兒,恍若聽到她們在喁喁低語,嬉戲,如柔風吹過風鈴似的笑聲。一樹梅,給冰冷的冬季抹上了一層暖暖的金色。
遇見愛情的時候梔子花如火如荼,那是一個春風沉醉的夜晚,小小斗室里香氣馥郁。以後的日子裡顧盼間風生水起,笑靨如花。每每收到一束束紛至沓來的紅玫瑰、黃玫瑰、粉色玫瑰、白玫瑰,總有三五個小姑娘羨慕的表情和聲音:「聶姐,你好幸福啊!」
幸福不只是玫瑰。那一年冬季,大雪紛飛,你捧了一大束梅站在雪地里跟我求婚。我抱著滿懷的梅,你抱著我,你說,我愛你!嫁給我!天空,雪花如柳絮紛紛揚揚,懷裡的梅花一朵朵安靜墜落,我們像兩個雪娃娃相擁在晶瑩剔透的雪花中,世界寂靜而聖潔。那是一幅最美麗的畫,你創作了一幅又一幅油畫作品,而這,正是你畫筆的巔峰之作!不是柔美嬌艷的玫瑰,不是珠光寶氣的鑽戒,可是,你怎麼知道我鍾情於梅,冥冥中你怎麼就挑選了梅花為求婚信物?你說,你是梅!猶如梅開,芬芳的愛情香氣,馥郁悠遠,繚繞了春天、夏季、秋色,和一個個溫暖的冬,年復一年……
梅,貴而不奢。別的花兒花殘葉敗,唯梅,獨步寒冬。風欺雪壓,高潔不屈。如果在人生的寒冬里,秉承梅的堅強,凌寒獨芳,那麼,冬天是不是只是一個季節?
「眼前誰識歲寒交,只有梅花伴寂寥。明月滿天天似水,酒醒聽徹玉人簫。」中國歷代文人墨客愛梅、頌梅者甚眾。王安石「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陸遊「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這些不都是借詠梅而頌其鐵骨冰心、志存高遠么?
梅,先葉而開。冰雪中花開欣喜,春光里又甘為百花綠葉,這種敢為天下之先的精神何以為嘆?牡丹、玫瑰、月季可否領悟,梅曉寒深處以落花入泥換來奼紫嫣紅的坦蕩胸懷,如杜少陵《茅屋為秋風所破歌》。
其實不戀花,卻獨愛梅。愛梅,其實很純粹:出生在冬至,唯梅可期!
作者簡介:疏影,本名聶英,重慶通俗文藝研究會常務理事,重慶渝中區作家協會理事,發表小說、散文、隨筆、評論作品散見報刊雜誌及文學網路微信平台。出版有小說散文集《空山竹語》。
※張問書:一道應用題
※粱述華:秋秋和英兒的故事
※秋語:走近女兒國,親吻最後一朵紅玫瑰
※歡顏-夕顏:音樂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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