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還是需要一些刻度來標記生活
2017年攝影作品精選
每一年每一個月每一天，我都在給自己找一些坐標，因為身輕，風大。並不是要每一天都要標上一些刻度，塗上一些顏色，坐著、躺著，玩著手機，頭腦中閑散的神經以及天生的不肯集中用力便綁架了整個身軀。
想寫的小說，要麼胎死腦中，悵惘中，踟躕中，游移中，要麼成了殘廢。也或者壓根兒就寫不出來，沒有那剩下的關鍵力。
去年開始學攝影，也看了些書，也拿著相機不停地按動快門，也拍了不少景與人，也學後期，但打開相機仍然膽怯，仍然茫然。彷彿危險就在咫尺，避之不及，目瞪口呆，乾脆領受。
也許有一天寫不出來什麼，能在鍵盤上敲敲打打碎碎念念地說一堆關於攝影界的事，說那些看似很普通卻深藏著故事的照片，說他們為什麼那麼具有標尺刻度的意義，那也是很令人中年或晚年多吃一勺飯的活法了。眾所周知，這是英國人傑夫·戴爾已經干過的事，他寫了《此刻》，一本攝影藝術隨筆，沒有章節，沒有一二三四。
本文字數：近七千字
圖片：60張
閱讀時間：約15分鐘
終於還是需要一些刻度來標記生活
2017年攝影選
顧乙/文&圖
自然與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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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6日，和「部長」、兵哥去逛成都博物館的敦煌展。只記得部長說，我們都只是看熱鬧，沒那個知識儲備來著，他原來在敦煌看過真跡。走到這個陶俑（或泥俑）跟前，覺得很安靜，很舒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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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快畢業時，說很少到市區逛，便約了五一去看省博（物館）。走到某層某專列室，釋迦牟尼佛背後是數百小佛，壁龕內燈光映射，從那個角度覺得是個不錯的構圖。2而黑暗中透著青銅光芒的，是文殊菩薩的低眉。3那天很大的太陽，等到下午很晚才去金沙遺址。路上想了很多事，但是後來覺得，都猶如冰入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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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的大涼山，雪說來就來。從成都出發，過了泥巴山，便是厚厚的雪，天空密集地簌簌而下。對於慣常生活在內陸盆地的人而言，這的確是一種陌生的驚喜。我們下了車，撒了尿。車在涼山穿梭，山下是晴天，往山上走，漸入霧境，然後是雪。記得是在金陽縣內吧，走到一處，對面是雪下色彩對比濃烈的公路和褐色的土，遠處還有青翠的樹。4有多年攝影經驗的主編也忍不住喊停下來，於是跟著他一起拍了些。但，自己心中早已知道，肯定又沒拍好，回來草草一看便扔硬碟了，尤其是參考主編拍攝的後。暑假裡進一步學習了修圖軟體，燥熱的傍晚，又調出來，處理後，呵，也還不錯呢。有時候想想，正如我們這些赤裸的個體也需要色彩漂亮的衣服來裝點吧。當時投的兩幅給圖片網，自己更喜歡第二張5，但最終入選的是第一張，這也是目前被贊次數最多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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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而來的顏色，也可以在六月的阿壩縣草原領受。雨後，雪後，成片的牛羊，密集地堆在草地上。6在那兒無所事事地放幾天牛，就望著天空，興許不錯吧，最好也就不帶手機了。平地一處水塘中，是睡蓮一般的存在。7以及，流向遠方的九曲十八彎的草原河流，8它們與牛羊與人群與每一個放牧者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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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草地上，還有那些隨處可見的狗，它們沒有驅趕我們這些闖入者，只懶洋洋地看著你。9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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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後是照耀大地的日光，是那些煙雲，雲下褐色的土地，開春了，也許可以叫人看到短暫的希望。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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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你一轉身，那些剛剛看過的、不經意的存在便消失了。還是在網上看到綿竹木塔起火被焚，才想起我好像暑假才去過。那段時間剛好休假，「部長」約去德陽走走。背上包就去，結果搞錯火車站，緊急從買一張才於晚上抵達。他剛去那邊，也沒查什麼攻略和計劃，我們只好背著包在外邊亂走，就走到山裡去了。滑草場關了門，也不想住山裡，一直走路，一直瞎拍與吹牛。往回走，陽光正好打到塔上。12百分百不知道那是木塔，院牆緊鎖，也沒進去，就在外邊拍了些照片。據說，每一層的窗花雕刻都不一樣。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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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沒就沒了，什麼原因都可能。人，又何嘗不是這樣？
九月，被派到杭州跟會報道，間隙中，掛起相機就跑去西湖了。是被他們勸了一番後才不管三七二十幾的，是啊，都來了，工作嘛，完成基本的就行了。有西湖的日與夜，也有細雨中的西湖。繞著西湖的，就多了，歷史名人不說，卻還有如西泠印社，湖中的鴨子，蘇堤白堤的樹，來體驗斷橋浪漫的各地的人。一個湖，養活了多少人，能不讓人多看幾眼么？可惜要掐著點去拍攝一場即將開始的賽事，汗流浹背中只走完蘇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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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一葉小舟，看湖光山水。昨晚給處理成黑白影，又用了框景，好像他們即將游進你的雙眼，背後是淡淡的浸染開的雨霧中的山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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框景也可以是很自然的方式出現。那天在宜賓市一所鄉間學校採訪，轉下樓梯時，那裡正好還沒有安裝玻璃，窗框就成了最好的相框。望出去，是剛收割完的稻田，綠色的菜園，折斷的電線杆。15竹林往往預示著那是人煙存在的指向標，但是現在它愈加失去自己的指向功能了。電線延伸向村落的各個房間，也許還有那條通向外面世界的柏油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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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杏都快枯黑了，「導演」約去拍這個秋天的盛景，還說要租一個職業模特。可是他臨陣跑了，拍了個短視頻過來：不得空啊，機器都扛上了，去外地出差。這就是今年自己最滿意的一張銀杏照了。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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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這當然像是一幅繪畫，當晚稍作裁剪放到朋友圈，被不少朋友看好，最後也很自然地成了投寄給一家網站的一周最佳的之一。在鄉間一所學校採訪，等待期間，百無聊奈，便拿著相機，從取景框里選取可入鏡的，枯葉正好點綴著這顆樹，後來還發現，樹上有鳥居停。這就是濃烈的秋色啊。
在鄉村長大，以前沒有網路，沒有手機。並不是要懷舊，或者如現在人那麼矯情說鄉下多好啊，安靜，很少雜念，生活簡簡單單。只是恰好在那裡出生和生活，有許多經驗是在那裡生成的，成為你一生的記憶。後來讀書就走了，對比後才知道，那裡的夜晚星空中是密密麻麻的星星，月亮也可以得到清晰地呈現。
十月，回了趟家，帶著院里的小孩兒去田野里拍照，他們都很興奮。傍晚，月出瓦頂上。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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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月亮，運氣好也可以在住所附近的白鷺灣看到，這個藍底土黃色的大半月就是十月第一天在那裡拍的。19放假第一天，不想寫稿，睡了覺，發了呆，就蹬著車過去了。對準天空的月亮之前，一直在追著落日拍，草地上，小土包山丘埡口，最後是幾個少女濯足的水邊，餘暉在波光中快速地轉到另一個世界，而相機記錄下此日最後的留照。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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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用這個140的狗頭拍過不太清晰的環形山，21那是在好友的慫恿下嘗試的，之前磊總告訴我，沒有200的牛頭，你拍個毛線。於是，一直連打毛線的針都不敢拿起。
周末一般沒有安排是最爽的，睡到自然醒，去樓下小飯館吃飯。有太陽的話，就泡杯茶，在陽台發會兒呆。然後，又回到工作上，回到看材料和敲敲打打上。不想寫，卻為了工作又不得不寫。面對屏幕，常有種空白感，腦子裡冒出那種以前衛視停播期間出現的畫面和刺耳尖叫。甚至是噁心嘔吐感。於是關掉一些設備，抱著書看，好聽點就是給大腦機器上點潤滑油，修復受損的原件。那些艱深的閱讀和遠離生活的追求都在加速度從自己身上分解，被自己一點點蠶食。幸而能從好友那裡及時了解一些信息，算是不時進入高級研修班，完成自我的些許更新。
你甚至找不到這樣生活的意義感和著陸點在哪裡，突然就會陷入虛無與恐慌，好像最後你什麼也不曾得到，只不過為了維持最後的生命的運轉。只得擠出一點時間去完成一些儀式，在儀式中又尋找微小的核子，比如迫使自己學一些新東西，去努力看完一篇論文，試著寫一些小論文，比如太累了抽一桿煙，然後給自己做一頓好吃的。或者是應該慶幸，慶幸還有那麼一點空閑，留給最後的自己。
當然還有攝影中的樂趣。好像那天是周四，沒去單位，午後從陽台上望出去，是有些昏黃的秋日，暖色樹葉，不想寫稿，就背著相機去了白鷺灣。那裡正在改修，大門不讓進，只好蹬車轉到幾公里外的另一門。只有很小一部分開放，拍的東西都不太滿意。盡頭了，休憩處坐坐，呵，好美。小湖中是胡楊林一般的存在，還有鴨子游來游去，也許是正在做歸巢前的最後覓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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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也正好照在水域，就用慢門拍了一組照片，一切都靜止了。
運動與舞蹈
這裡主要是去杭州跟拍學生運動會期間照的一些照片。對於體育活動，我向來沒有什麼興趣，讀書時不喜歡參加，看電視時通常不會追賽事。自己最多也就是跑跑步。
但是進入現場後就不一樣了，他們一起跑出去，他們氣喘吁吁，他們耳中只有急促的呼吸和心跳，最後只剩下前方的終點23；她們為了進球而憤怒一般地沖向前方，最後艱難地贏得比賽24；她們也忍受著客場作戰的寂寥，背後並沒有自己的啦啦隊，但是還是忍著腳傷躍起扣球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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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到場的必須記錄的旁觀者，最好的就是記錄下這些令人興奮的青春，以及撲面而來的無法躲閃的勇敢前進的氣息。
舞蹈與運動似乎天然地聯繫著，看似很輕柔的舞姿，是需要極強的力量的，有時候並不輸於一場沖向終點的賽事。運動會開幕式上的芭蕾舞，少女們白色的舞裙，紫紅的肌膚，飽滿的笑容，上翹的根根睫毛，26還有她們豎起腳尖的嫩黃燈光中的白色的長腿，能想到的就是德加的色粉筆畫中的舞女。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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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燈光煙雲中的這名舞者是一名聾女，疾病來自小時候的一場高燒。在那晚例行公事的採訪拍攝中，她是全劇最美的存在。這自然是可以從這裡的兩張照片中慢慢觀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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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將其放進人像欄，但她似乎更適合這裡，她和運動的精神，以及那些群舞者會得到更好的融合。
街頭與雜念
上學的路總是充滿著艱辛，尤其是在鄉間，而又尤其是從一個外來者的角度，因為有了強烈的對比。
十月的雨也是說來就來的，秋意襲來，不覺風涼，師傅趕緊打開車上的空調。四五點左右，鄉間的道路上是三三兩兩放學回家的孩子。猶豫，遲疑，還是拿出相機，但往前走便不見歸影了。師傅說，你拿出來晚了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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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拍到這個打著傘吃著零食的歸家學生30，前方是交織成網的電線，他的褲腿背後已經濕了一片，也許是傘上低落下來的吧。
他們的興奮和短暫的快樂有時候在課間休息時得到釋放，那是雨後操場上的一次短時的足球射門賽。31讓他們滿足的還有微型圖書館。中午時分，他們衝進樓梯間的圖書角，翻閱自己喜歡的圖書。他們的父母多數不在身邊，這延續著前邊學生的生活軌跡，或許圖書能給他們一些安慰和指引。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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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區有霜的早晨，氣溫異常低，哈氣成霧，一群小學生正在做清潔。晨光照亮他們的呼吸，突然有一個男生和女生轉過頭來，對著鏡頭。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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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牆外是炊煙裊裊的村莊，光禿禿的樹枝，瓦頂和紅磚房，以及濃霧、遠處的山影，靜默如斯。34
夜晚於我而言，充滿著自由的時光和些許閑暇，以及順手的敲鍵。大學的操場上，各類出來鍛煉的人，散步的人，打發無聊時光的人，以及一些低頭者。從背後拍下他們拐彎的瞬間，最後用一抹紅色來作為這黑白的刺點。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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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家燈火也讓城市充滿生活氣息。從外邊歸來，出了地鐵，終於等來公交，相機還沒有裝進包里，便拍下對面這夜燈中的窗口。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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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光影也是很好的角度，比如這張名為「排比句」的照片，是拍自市中心一家商店外的櫥窗燈景，它們都一樣的大小，只不過利用光線來造成一種漸進感。37
還有夜晚濃烈的色彩，那裡一般而言是紙迷金醉的象徵，但只不過是畸形的發展和非正常觀念作祟罷了，看你怎麼進入。我在對岸拍下擁被夜宿圍樹而建的基台上的裸腳大叔，在鏡中拍下河中紅黃粉藍堆疊的色彩，光來自我對岸的成都酒吧一條街。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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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彩同樣來自四月傍晚的廣元。晚飯後，和同事在河邊走，風呼呼地吹。並沒有多少熱鬧，倒是顯得春天有些蕭條。走到鳳台賓館對面，夜燈初上，突然想起「半江瑟瑟半江紅」。斜陽迅速沒入閉合的濃雲中。39
紅與白的映襯，同樣是在廣元，是三月的梨花，瓦檐下塗著紅色顏料的檐枋。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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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像與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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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條名叫「芒果」的狗，基本上不會叫喚，即便是被其他的狗兇狠地吼了，即便是被身軀小它十倍的鼠一般大小的狗拱了，它只會立馬縮回來，像那些初入陌生地的孩子，一切都感到新鮮，而一切又都充滿恐懼。
三月中旬的周末，睡到自然醒後，起床。「部長」和他小鄭做了午飯，邀過去同食。回舍，開機寫稿。寫稿成了逃無可逃的任務，寡然索味，也成了掩埋自己的方式。「部長」來電，這麼好的春光，帶上芒果去油菜花和草坪走一遭？走一遭。一旦被解了繩索，芒果便如點著的火箭一般，嗖嗖嗖地跑出去，只是沒有固定的軌道。再過兩個月，「部長」攜小鄭牽著這條狗去了外地，後來這條狗下樓時自己摔斷了腿，據說還在瘸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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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為我住的樓沒有天台，看到夕陽好，也只在窗口拍幾張。九月的一個傍晚，慢悠悠下班回舍，錦江大道這一大片，真是夕陽無限好。於是嘗試著按動電梯到頂樓，出來後發現居然有通頂的樓梯。上去後，天光無限，趕緊架起相機拍攝。
42從這個角度看出去，太陽落在遠處頗具現代化的雙子塔上，晚霞收聚。那條線上，高樓鱗次櫛比。樓頂與其中間的道旁樹後是拆遷後的一片狼藉，殘磚斷垣。多少人又須要搬離。
43盛夏
43盛夏，午後腦中血液膨脹得厲害，嗡嗡直響，只想歪歪斜斜地躺著。站在陽台，「熱死，熱死」的知了聲，滾燙地面的熱氣，蔫萎著彎下去的樹葉，一併而來。不遠處的賽道上，嗚嗚直響，已經成了夏天特有的暴力宣洩。
生活中總是需要一點聲響來獲得暫時的寧靜，緩解死寂帶來的絕望延伸。每次回舍，一般是先打開手機音樂播放器，打開這個藍牙小音箱44。無數個夜晚，屋中有了遙遠的呼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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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小學裡一些學生還沒有離開，他們很開心地練著排球。我想拍下一些素材，為最後的文章配圖。上樓參觀學校其他陳設，一行人等待開門師傅到來。操場上的一對師生重點練習著，接過老師拋來的幾次球後，女孩失利一顆，便乾脆倒地一笑，老師走過來與其交流。當個這樣的小學生真好，說倒就倒，特別放鬆。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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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接球時也是很用力用心的，躍起，轉身，緊盯著落下的排球。47
其實每到學校，都能看到和拍到兒童的無邪的笑，以及他們純凈的瞳仁。比如，五月下旬，這個小女孩，抓著她的小辮子，自然地在午後仰躺在後排的桌沿上，朝你張開嘴笑著。48
這一瞬間是金陽縣一名小女孩的轉身回眸一瞥，回來翻看照片時，一眼就把它挑了出來。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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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甚至會抓著你給他拍一張肖像。馬爾康的這個小男孩當時正在打乒乓球，上課鈴響後，其他玩伴都沖向教室，他讓趕緊給他照張相，要拍帥點。剪刀手，大笑著張開嘴，露出潔白的牙齒。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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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校長辦公室門外，抓拍一下場景，為人物專訪備用。他朝我走來時很是靦腆，但是當他湊上來並通過鏡頭看到他的同學們後，他驚奇地喊了一句「哇！」我把著他的手拍了幾張，他的緊張逐漸消失了。我說你站好，我給你拍一張吧。51他靠著牆，臉上的笑還是有些放不開，但是讓人有種想上去摟著他，抱抱他，對他說，你會很棒的。那一刻，彷彿是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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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同樣有憂愁，只是不知道為了什麼。52像這個小男生，教室里其他孩子都追逐著，他卻伏在課桌上，想著什麼心事。後來經朋友提醒，我也才發現，他的額頭有一塊疤痕。
盛夏時節，幕布邊等待上場表演的小孩子。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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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難得來個文化名人，來了便是引得競相爭看。樂山師範學院在五月的時候請了作家馮唐來演講，是為立人獎學金的頒獎。晚上活動開始前，在禮堂的入口，馮唐被一眾媒體包圍，沒完沒了的問題，令舟車勞頓的作家更加疲憊。54雖然有金絲眼鏡加持，但寫作毀人身體，這從馮的容貌上便可知一二。當然，對於他而言，還有沒完沒了趕場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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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去大娘家都喜歡與她和大爹聊天，說很多家常。當時，她在廚房做飯，我拿著相機進去，她說到什麼開心事忍不住大笑起來。趕緊按下快門。55這成了我後來送她的生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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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姐家入住新居，請大家去玩兒。侄兒冬冬見了我們就笑，不認 「生」。下午分別時，侄兒冬冬和大爹以頭碰頭的方式說再見。56那天給大爹大娘拍的一組照片都不太好（大爹穿的衣服不太合適），但是選到這張安靜的照片，爺孫倆互相傳遞著什麼不足為外人道哉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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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在鏡頭前可以自嗨的小女孩。57她是老家鄰家的小女兒，一說拍照她便可以做出各種不重樣的動作，很會搞怪，一〇後大概是這樣的吧。在她家的院壩里，她表演著她的舞蹈，而只要鏡頭轉到其他孩子，他們都會不好意思似的埋下頭，或轉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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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爹那一代總有喝不完的酒，干不完的活。他們可能勤勞，可能懶惰，可能虛張聲勢，常常酒後不斷誇海口，行為異常。二爹背著背架子，手指夾著煙，說要去背田裡的稻穀。58他已經六十多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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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回家，要忙的事情太多，匆匆而返。十月回家，去近處的大姨家，看錶弟新生的小孩。大姨在地里幹活，我帶著她的孫女去屋後找她。她一邊關心著我的近況或者說幾句家中的事，一邊埋頭掐著菜。59回到成都，我把這張大姨的照片發給兩個表姐，大姨的兩個女兒，大表姐在縣城醫院上班，小表姐遠嫁湖北。小表姐看後哭了。日常艱辛的雕刻，歲月的痕迹，於多數人而言，只能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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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月2日，川師獅子山校區，弘文書店。在獅子山的七年，時常去弘文逛一下，或者買書。大學自然應該有圖書館，而且要有借閱的自由；自然應該有書店，那是學生日常信息的交流中心。當然，隨著網路的發達，我們買書也更多不去書店，因為便宜。但是，書店自有其空間和意義，比如現在一些書店轉型，賣書，做活動，繼續活下來；比如，這位老闆，人稱「曾嬢嬢」，60在獅子山一站多少年，成了不少畢業生大學情感的維繫。學者諶洪果從大學辭職後，在西安開書店，似乎也還不錯。
新的一年，一樣不會有什麼大的變化，唯有默默做事，學習新的東西，擔負著沉重的肉身努力前行。
2017年12月30日-2018年1月1日
如果你感興趣，也可以去這裡看更多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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