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在女兒身上的那把刀，也扎在了她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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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中國檢察好故事

清晨的辦公室里，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接通電話，只聽電話那頭傳來的是王某的聲音：「檢察官，我的緩刑考驗期已經結束了，感謝社會對我的包容，也謝謝您對我的幫助。」

在王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一位揮刀傷女的母親

「因9歲女兒不聽管教，持刀將其砍傷。」卷宗中字字戳心的案發經過，讓我震驚：一位母親怎能對自己的親骨肉下此狠手？！深深的疑惑在我心中盤旋。

初見這位母親王某，是在2016年5月12日。眼前的她面容滄桑、頭髮蓬亂，完全不像一個30多歲女人。她坐在我面前，虛弱無力地回答著我的問題。

隨著對案發經過的深入了解，王某的講述變得更加艱難，逐漸泣不成聲：「女兒哭著說後背疼，好像流血了，我這才意識到我剛才拿的是菜刀，趕緊喊鄰居幫忙送去醫院……」講到這兒，王某自責地痛哭起來。

此情此景，我彷彿見到菜刀砍到了女兒的後背，同時也扎進了王某的心裡。王某看上去並非性格暴躁之人，怎麼會情緒失控？

帶著疑問，我耐心地詢問，逐漸打開了她的心扉：原來王某與丈夫二人原本關係和睦，女兒小敏出生後，重男輕女的偏見引發了婆媳矛盾，王某因身體狀況不能再生育二胎，離婚就成為王某被迫的選擇。

離婚後，她獨自把小敏帶到北京照顧。丈夫雖同在北京，對母女倆卻很少過問。文化程度不高的王某收入微薄，只能靠多打幾份工來養活女兒，生活十分不易。

生活處處需要錢，她只能靠多延長些工作時間多賺些錢。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兒因為缺少母親的陪伴，開始言語頂撞、成績下降、離家不歸。身心疲憊的王某選擇用體罰代替耐心地教導，小敏反而更加叛逆了。

案發前幾日，王某前夫來看小敏，小敏哭著不讓爸爸離開，王某心中不住地委屈：「我辛辛苦苦養了你這麼多年，還不如你爸爸和你親近。」

案發當日，王某一邊切菜一邊勸小敏寫作業。可小敏不但哭鬧不聽，還對她大喊：「我特別特別討厭你，你滾！」也正是這幾話，徹底點燃了王某心中積存已久的怒火，多年來積攢的委屈瞬間爆發，手中的菜刀即刻成了傷害女兒的兇器……

聽著王某講完了事情的前因後果，身為母親的我心裡很難受。看著眼前這個無助的母親，我理解她的痛苦，也理解她的不易。

「謝謝您聽我說了這麼多。」王某抹去眼角的淚痕，心情平復了下來。

一位心懷感恩的嫌疑人

然而未曾料到，幾天後的王某又遇到了另一件「難事」。

「檢察官，他們說我無照經營，把我的烤爐拿走了！我有營業執照的！往後我們娘倆兒可怎麼活呀！」王某在電話里絕望地哭。

在她遇到困難的時候尋求我的幫助，這是一種信任。我安撫好她的情緒，立即向相關部門了解情況。

原來王某加盟了一家烤鴨店做烤鴨，總店雖有營業執照，但加盟店仍需辦照，否則屬於無照經營，且出於環保的考慮，烤鴨的地點必須是在正規商鋪，禁止流動烤制。

可王某根本沒有租賃商鋪的能力。我將實際情況告知王某後，沒想到她只是平靜地說：「是我不佔理，我再想想別的方法賺錢。」

女兒受傷後花了大筆的醫藥費，如今烤爐被查抄，短時間又沒了收入來源。為了幫助生活陷入困境的王某，我們通過北京市青少年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為小敏申請了2000元的小額愛心救助基金。

儘管王某說「孩子身體康復了，對我沒有怨恨，性格也很開朗。」但我們依然對這個身心遭受創傷的孩子放心不下。我和同事決定去王某家看望小敏。

2016年6月13日，我和同事來到王某的家。一張簡陋的雙人床、一張斑駁的小桌，余處勉強容得下幾人站立。王某不好意思地撩開橫在中間的晾衣繩，面帶微笑的張羅我們坐下。小敏牽著媽媽的手，害羞地依偎在身邊。得知我們想單獨和孩子聊聊，王某趕忙說去買水，順手帶上了屋門。

「小敏，傷口還疼嗎？」

「已經好了，不疼了。」

「最近媽媽凶不凶？」

「以前我要是回來的晚，我媽就把我關在門外邊。前幾天，我去同學家玩，回來的也有點晚，我媽媽沒那麼厲害地說我。」

「現在更願意和誰在一起呀？」

「更願意和我媽媽在一起。」

小敏在一位阿姨的陪同下，自然地與我們聊著天，羞澀中略帶一點俏皮。看到籠罩在女兒身上的陰霾逐漸散去，母女關係也日漸好轉，我懸著的心略微放下。

王某回來後，我將救助金送到她手上，卻被她推了回來：「我這些日子開始批菜、賣菜，掙的錢雖說不多，但也夠我們娘倆花銷。這個錢還是給更需要的人吧。」最終信封還是被硬塞回了我的手中。

案件移送到法院後，考慮到王某的認罪態度一直很好，積極配合調查工作，且小敏也需要媽媽的照顧，法院採納了從輕量刑建議。2016年8月15日，法院以故意傷害罪判處王某有期徒刑八個月，緩刑一年。

「我現在做家政服務，能準點回家接孩子。每月掙2500塊錢，每月拿出100塊錢捐給別人。我也對小敏說要好好學習，將來才能幫助別人，回報社會……」案件結束後，王某在電話里對我說的話，總在我心頭浮起。經過了這件事，她學會耐心溫和地和孩子交流，也懂得如何去溫暖別人。

從檢之路，使命擔當。傳遞司法的溫度，撫慰受傷的心靈，看前路漫漫，可我們願意拼盡全力，砥礪前行。

（作者：北京市順義區人民檢察院 任巍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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