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零後系列散文《湯麵條》
作者：月朗
中原人愛吃麵食，尤其是駐馬店人愛喝湯麵條，在一年四季中，這湯麵條是每個家庭里最普通的，也是最受歡迎的飯食。特別是在夏天的時候，中午擀好麵條，炒點西紅柿加個雞蛋，等鍋里的水燒開了，趕緊把麵條下到鍋里。用筷子撥動幾下，然後把炒好的西紅柿雞蛋倒進去，在放進去幾把羨菜（俗成玉米菜）。等麵條出鍋的時候再撒幾根荊芥，滴幾滴香油，這麵條就算成了。麵條雖然成了，但一般的情況下，鄉親們是不會立即去喝的。（我們這裡都把吃麵條說成是喝麵條，只有吃蒜麵條或蒸麵條的時候才能說是吃。）等其稍稍放涼一點，找個大碗盛上一碗，剝幾個蒜瓣，找個樹涼蔭或蹲在大門口，喝口麵條，吃口蒜瓣，那是絕對的美妙的。
在老家，無論男女老幼都喜歡喝湯麵條。幾乎每個鄉下人見了面問：「晌午吃的啥飯？」無一例外地都會回答說：「湯麵條！」姑娘家出嫁的時候，其娘家嫂子見了婆家人也會誇耀道：「這閨女擀的麵條可薄了，切的又細！」誰家的媳婦要是笨到連湯麵條都不會擀的話，那就算是笨到家了。
以前老家的生活水平差，白面少，所以擀起來麵條要求又薄，切的又細，下到鍋里比較耐撈，也顯得湯麵條比較稠。家家戶戶做湯麵條的時候都要讓家裡的老人先盛第一碗，以後大人小孩才開始盛。現如今生活條件好了，湯麵條是家常便飯，只有你有時間，天天中午都可以喝。
擀麵條其實也不難，家裡要準備一個和面用的瓦盆。之所以要求用瓦盆，是因為其重量大，和面的時候不容易動，人可以使上勁。而其他的鋁合金盆或搪瓷盆由於其重量輕，和面的時候盆子老是隨著人的手勁晃動，從而影響和面的質量。和好的面，不能太硬，太硬的面擀的時候不好擀，而且麵條容易斷；和好的面，不能太軟，太軟的面容易粘案板，擀不成麵條；不軟不硬的面，在案板上，撒在麵粉，找根長的擀杖，雙手壓住擀杖兩頭，一手使勁，一手悠著點。於是麵糰就在擀杖的擠壓下，漸漸由麵糰變成麵餅，由小變大，由厚變薄，等其擀到如「烙饃」厚薄一樣的程度時，基本上就算好了。在上面撒點麵粉，疊成幾疊，用刀切成麵條或面片，寬窄自己掌握。麵條已擀好，接下來就是其他工作了，由於季節不同，所以湯麵條的所下的菜也是不一樣的。菜，原則上是提前炒好的。但是也有人家不炒菜，下好麵條直接下撒點青菜葉，丟點鹽就可以吃了。這樣的湯麵條是沒有風味的，雖然也遵循了「四項基本原則」：第一是麵條，第二是湯麵條，第三可以吃，第四如果吃的足夠多，可以吃飽。但是絕對上不了檯面的。
如在冬天做湯麵條，麵條擀好之後，放在案板上待用。女人們一般會炒點菠菜或蘿蔔絲，或幾個白菜葉子。等菜炒熟了，鏟起放到碗里待用，然後往鍋里添適量的水。開始燒火，等鍋里的水一開，就開始下麵條。下完麵條，放點鹽，等麵條基本上熟了，就把炒好的菜倒進去，用勺子攪動一下，感覺鹽味合適了，就再把洗乾淨的蒜苗和芫荽切成段丟到鍋里。盛飯之前，再朝鍋里滴幾滴正宗的駐馬店小磨香油。至於辣椒油，則根據個人的口味自己在碗里調劑。
一年四季，湯麵條適合各個季節。春天的時候，地里的青菜少，幾根菠菜或幾片芹菜葉、幾棵上海青就可以炒炒做湯麵條喝；夏天的菜多，長豆角、茄子、空心菜、西紅柿、玉米菜、荊芥、絲瓜等等，所以湯麵條基本能主宰一個夏天的主食；秋天，地里的菜也不少，南瓜、冬瓜、蘿蔔、小白菜等等；至於冬天，菠菜、白菜、蘿蔔就是主角了。
到了夏天，中午家家戶戶都喜歡做湯麵條喝，提前做好飯，然後用盆端著集中到村東的場面里去吃。此時楊樹寬厚的葉子開始發揮了最大的作用，在村子周圍撒下了一片片的綠蔭。村東那塊閑置的場面便開始顯現出自己獨有的魅力來。四五棵相近的大楊樹下，就是一塊濃得化不開的綠蔭，微風吹過，楊樹葉子嘩嘩作響。中午時分，便有人開始往這裡聚集。通常是男人端著一個中型的搪瓷盆，裡面盛的是已經做好的湯麵條，盆中用高粱桿鍋蓋蓋著，鍋蓋上壓著一把勺子。女人照例是端著幾個已經洗乾淨的大碗，拿幾雙筷子。小孩也不能閑著，手裡拿幾朵大蒜頭。一家三口來到樹下，找個乾淨地方將盆一放，就開始吃飯了。來這裡吃飯的可不是一家兩家，多的時候能有十幾家。這家做的是西紅柿炒雞蛋湯麵條，那家做的是韭菜配辣椒湯麵條，也有做的是炒南瓜絲湯麵條，反正就那幾個品種。大人們端著碗，吃口麵條，坷一口大蒜。小孩，顯然沒有人人豪氣，剝幾個乾淨的蒜瓣丟進碗里，吃一小口蒜瓣，趕緊吃口麵條。在這裡不光是吃飯，也是一個信息交流的地方、、、、、、、這就是一個典型的農村夏天的風情畫面。
如果說湯麵條也屬於飲食文化的範疇，我想應該是真正的鄉土飲食文化，它遠比那些山珍海味更貼近普通人的生活。如今在都市裡，高檔的酒店如雨後春筍林立在街邊，天南海北的飲食應有盡有。而象我所說小鎮或縣城裡賣湯麵條的店鋪卻幾乎很少見。
有時候想起那湯麵條的滋味，我依然有著扯不斷的眷戀之情，這不但是想著那份吃食，更主要還是懷念那份貼近自然，屬於普通百姓的鄉野飲食文化風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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