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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時四載的心血之作:心路——學校亂了

程遠棟 著

六、噩夢年代

五十歲以上的中國人都經歷過這場噩夢,這場噩夢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睜著眼睛做的,夢中的情景十分清晰也十分恐怖。我之所以稱它為「噩夢」,因為整整一代人在這場噩夢中成了殘次品,成了殉葬品,成了任人擺布的木偶;所有人在這場噩夢中麻木不覺,渾然不知。待醒過來時,我們的青春年華已付之東流……

學校亂了

文革來了,學校秩序混亂,老師也不好好給學生上課,學生也不好好讀書,整天跟在大人的屁股後瞎起鬨,我們雖然小,但也抄寫批判劉鄧資產階級路線的大字報,拿著刷子漿糊,也不管是什麼場所,到處胡亂張貼。有的大字報剛貼上,漿糊還沒幹,角上還註明保留三天或五天的字樣,我們一概不予理會,照貼不誤。

我們學校有個教導主任姓尹,他一輩子從事教育事業,有著極其豐富的教學經驗,而且對老師對學生要求很嚴格,所以得罪了幾個老師,在派性和個別人不懷好意的唆使下,我們這些不辨真假好壞的孩子充當了急先鋒,給他寫大字報,說他是劉鄧路線的追隨者、代理人,說他是倡導「學而優則仕」、讓我們走白專道路的大惡魔,要狠狠地批判他,要把他批倒斗臭,再踏上一隻腳,讓尹××遺臭萬年。

受火紅年代的豪氣所鼓動,我還發揮了自己的一技之長,在黑板上給他畫了一幅漫畫,一個大拳頭重重地砸在他那被醜化了的大腦袋和瘦小的身軀上,下面配的一段文字是 「實行無產階級專政,讓尹××永世不得翻身。」

我們還散發一些海報,散布一些傳聞和小道消息,有一張「號外」 是市裡的造反派組織印的,上面寫著 「經科學家測定,我們偉大領袖毛主席他老人家能活一百五十五歲。

看到這個「號外」,我們如獲至寶,回到班級後,和幾個同學立即找來蠟紙和鋼板,由我親自動手刻鋼板字,刻完後,我們認真校對,生怕刻錯一個字。校對完後,在油印機上一張一張地滾印。我們當時的感覺很微妙,都覺得自己是電影里描寫的地下黨,正在白色恐怖區里冒著生命危險印刷革命傳單。

我們在教室里奮戰了一個通宵,手上、臉上都沾滿了油墨,我們沒有互相取笑,而是一臉嚴肅,好像剛剛完成了一項偉大而莊嚴的使命。人處在亢奮狀態中,一點困意都沒有,我們發揚連續作戰的精神,分成四個組,到處去傳送和張貼。在當時,做為一個懵懂的小學生,自然也不能超越迷信、崇拜的範疇,若干年後回顧這些時,才覺得這實在是太荒唐!自從盤古開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還沒聽說過那個皇帝活過百歲,何況是萬歲!萬歲!萬萬歲呢!真正的唯物主義者都明白,任何人都逃不脫生老病死這一自然規律。

除了寫大字報,我們還到附近的工廠去演出,十幾個人站在一起,大唱革命歌曲,唱八個樣板戲裡的插曲,都唱跑調了,還自我感覺良好。工人師傅們給我們鼓掌,也不知是因為我們唱得好還是為我們喝倒彩,總之,我們扯著嘶啞的嗓子卯勁地唱,唱得昏天黑地。廣播閘子里、大喇叭里、電影院里清一色的革命樣板戲,看得次數多了,耳朵里天天灌,裡面的唱腔就很自然地在腦海里紮下了根,也不用誰教,只要有一個同學起個頭,大家很自然地就會順著唱下去,而且還能把大段的唱腔從頭唱到尾。

我們每天忙得不亦樂乎,忙得荒廢了學業,浪費了寶貴的時光,心裡還覺得挺充實。我們以「刺刀見紅造反團」大無畏的革命精神,去砸、去搶、去撬別的班級的門鎖,把人家的一紮扎毛筆、一捆捆大白紙、一箱箱墨汁都當成戰利品「搬」到自己的教室,搬回來後,生怕人家再搶回去,留出一些臨時用的,其餘的統統都送上了天棚……。

學校的正常教學秩序亂了,老師不敢管學生,無拘無束的學生開始放任了,學校的門被踹壞了,玻璃被砸碎了,由於全校教職員工都在忙著參與這場運動,各個班級就那麼空著,到天冷時,遭罪的還是學生們自己。

那時盛行一句話是「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雖然當時已經走出了「三年災害」的陰影,國家經濟有所恢復,但人民生活還不富裕,家家糧食不夠吃,為了填飽肚皮,一些林區的職工、家屬和農民在山上開墾了像補丁一樣的小塊地,想種點糧食和蔬菜來補貼一下。然而,就是這小塊地也沒躲過「浩劫」。

在學校的安排下,在老師們的帶領下,我們扛著鋤頭,拿著鐮刀,像電影里日本鬼子進庄一樣,以縱隊的方式浩浩蕩蕩地開進了十八棟房和十一棟房,在那裡右側的山坡上有密集的小塊地,這是我們集中「討伐」的目標。到了山坡上,我們「對資本主義的苗」展開了大圍剿,嫩綠的玉米苗、豆苗、白菜、土豆、蘿蔔哪能經得起我們這樣大規模的砍殺呀?瞬間全都趴在了地上,第二天就變成了一片枯黃的海洋。

我們一次次取得了輝煌的戰果,手裡拿著鐮刀,肩頭扛著鋤頭,唱著戰歌凱旋而歸。

人們都清楚這樣一個簡單的道理,每個人所生產的物質財富都多於他本人的消耗,正值相加,累積就大,相反,每個人的消耗大於他的產出,就是負值,累積就虧,農民不種地,工人不做工,人吃什麼?穿什麼?照此折騰下去,怎能不坐吃山空呢?然而就是這麼一個連老鼠都懂得的常識,恰恰被弄得神魂顛倒的人給忽略了。

那時候,肉是缺貨。由於不讓農民養豬,也不讓養雞、鴨、鵝,所以付食品市場十分蕭條,副食店裡冷冷清清。人們一年中極少吃到肉,為了能吃到肉,我和一些同學在家裡都養了十幾隻兔子,沒課上,我們就成幫結隊地上山去采兔草,因兔子多,供不上吃,有時我們就背著袋子鑽進黃豆地,用手把住豆桿,往上一擼,大把大把的豆葉、嫩豆角就進了我們的袋子里,我們比蝗蟲還厲害,不一會兒的功夫,一片片黃豆地就變成了光桿。我們不以為恥,還覺得是做了一件很光彩的事,因為老師經常領我們上山去鏟資本主義的苗,所以自認為這是自發「革命」,說這是「擼」資本主義的「尾巴」。

「以階級鬥爭為綱」是當時最流行的政治口號,為了迎合政治需要,學校多次請來曾經遭受舊社會迫害的窮苦人來給我們做「不忘階級苦,牢記血淚仇」的憶苦思甜報告。聽完報告後,老師們端來幾盆窩窩頭讓我們品嘗。那窩窩頭是用一半玉米面摻蔬菜做的,裡面還加了一點鹽,屆時臨近中午,同學們的肚子餓了,大家一哄而上,搶到手裡就狼吞虎咽地吃起來。我一口氣吞了四個,還偷偷地揣兜里兩個,因為這窩窩頭的口感極佳,比我在姥姥家那些年吃的菜糰子好吃多了,我不能吃了這頓忘下頓,咋也得拿兩個帶回家去。在吃窩窩頭的時候我就想:如果挨餓那些年姥姥家能有這麼好吃的窩窩頭,多好啊!

編輯 香如故 果豐

作者簡介

程遠棟,男,1954年3月生於吉林省渾江市江源區,1972年高中畢業後應徵入伍。1977年3月複員,被分配到白山市火柴廠工作,同年8月調入吉林省長白山國家自然資源保護區管理局公安局,在維東邊境派出所做報務員兼內勤。1980年9月調入吉林省紅石林業局,先後任營林處科員、機關黨總支幹事、機關黨總支副書記、集體企業公司黨總支書記、制材廠黨總支書記、局工會副主席、東吉木業有限公司中方經理兼書記。曾先後被吉林省委、吉林市委授予「優秀黨務工作者」等稱號。

《心路》是作者的第一部長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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