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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陸犯焉識》到《芳華》——那些電影畫面無法展現的人性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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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網上有關電影《芳華》的熱議依舊此起彼伏。也許是觀眾許久沒有看到精良的國產電影了,所以分外珍惜這來不易的心靈震動。這份厚重的熱度也讓人想起幾年前,有一部由小說《陸犯焉識》改編的電影《歸來》,也同樣掀起了人們對時代的反思,對當下幸福的思考。儘管導演不同,但兩部小說都是同一個作者——嚴歌苓。

嚴歌苓曾在中央電視台《開講了》節目中說道,自己其實很感謝合作過的每一位導演,文學給了影視向更深處馳騁的天地,儘管在兩種藝術形式的轉換中難保會有一些犧牲,但無論如何,影視都反哺了文學。

嚴歌苓是一位會講故事的作家,她年輕時所遭遇的坎坷成了她日後創作挖不完的金礦。她以她的親身經歷講述時代的浩劫,她擅於剖析人物心理,尤其是女性心理,而且,她的敘事非常具有畫面感,像一幅泛黃古舊的風月畫報。因此,她的小說非常適合改編成電影。儘管電影《歸來》與《芳華》都獲得了成功,但局限於電影畫面的表現,小說中的深刻意味並沒有得以細緻展現。在大熒幕上,知識分子的精神幻滅之路讓步於觀眾熱衷的人間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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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歸來》,總體上來說拍得還算溫情,儘管也展現了時代的沉痾,最終落腳點都放在了夫婦間至死不渝的愛情上,時代的浩劫成了欲說還休的歷史帷幕,成了愛情故事的演出背景。無論影片中的社會背景如何變化,愛情才是亂世中矢志不渝的絕唱。電影的藝術表現無疑是成功的,但相比於原著小說《陸犯焉識》,《歸來》的意味還是膚淺了許多,它省略了很多冗長深邃的情節,整改了一些讓人看不到希望的結局。我覺得,作者嚴歌苓在原著《陸犯焉識》中真正想要說的,並不是愛情,而是特殊年代知識分子的精神幻滅之路。這是一個大的命題,也是當代許多作家文人都熱衷於探索的問題,也是經過漫長的思考後仍然無法清晰解釋的話題。

電影中的陸焉識一出場就是一個備受折磨的囚犯,他深情且不屈,費勁周折逃獄回家只想要見妻子一面,但原著小說中的陸焉識剛開始是不愛妻子的。小說中陸焉識年輕時是個貴族少爺,花花公子,生長在富貴叢中,他是個天才少年,絕頂聰明,博學多才,風流倜儻。父親去世後,年輕的繼母為了鞏固她在家族中的地位,軟硬兼施地逼迫陸焉識娶了她的娘家侄女馮婉喻。但陸焉識對這樁婚姻是不情願的,對婉喻,他也是沒有興緻的。跟所有老式文人一樣,他骨子裡渴望那種傾國傾城的妖媚的女人。對婉喻,他總有那麼點嫌棄。於是,他婚後便出國留學了。在國外,他一邊豐富自己的學識,一邊在情場浪蕩,到處留情。聲色犬馬,好不快活,他有過很多情人,甚至和義大利女郎談過一場風風火火的戀愛。

回國後的陸焉識在大學任教,他豐富的學問,放眼世界的格局使得他如魚得水,但回到家裡,繼母與妻子則使他不那麼快活了。很快,十年浩劫來了,他的好日子到頭了。由於陸焉識出身高貴,又帶著知識分子的自尊和驕傲,他面對著這種荒謬的劇變毫無招架之力,他批判,他反抗。為了整治他,他被發配到了大西北的荒漠上改造。

在大西北的荒漠上,物質貧瘠,精神更貧瘠。在這環境的劇變中,陸焉識痛定思痛,他發現他從前不曾認真對待的妻子,成了他困厄中唯一的寄託。這遲到的愛情,對妻子婉喻的思念,支撐他走過這非人的日子。

「他要跑到她面前,跟她說,我和你發生了一場誤會,也許我跟自己發生了一場誤會。我愛的,卻認為不愛。一定要傾國傾城,一定要來一場滅頂之災,一定要一場無期流放才能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曾經是愛的。」

二十年的西北荒漠生活,磨去了陸焉識的少爺風氣,整治了他的文人病,磨練了他的意志,使他嘗遍了小人的無賴陰險,也使得他愛上自己的妻子,卻也連同著摧毀了他知識分子的自尊和風骨。等到他回到城市,回到親人身邊,他依舊無法找到自己。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妻子失憶了,再也識不得自己。在原著中,陸焉識一共有兩個孩子,一兒一女。兒子在現實的磨礪下漸漸變成了一個與先輩完全不同的,市儈式的小人物,對父親極為反感。在妻子的失憶同時,還伴隨著親情的失落,信仰的坍塌。一代文人就此泯滅。

在小說最後,陸焉識難以在現實與信仰的雙重潰敗中尋覓到出路,他帶著妻子的骨灰,返回了他無數次想要逃離的西北荒漠。

一邊是祁連山的千年冰峰,另一邊是昆崙山的恆古雪冠,隔著大草漠,兩山遙遙相望,白頭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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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芳華》中也存在著這樣一條線路,那就是知識分子的精神幻滅與精神救贖。

劉峰與陸焉識不同,他各方面都極其普通,沒那麼多文化,也沒那麼高的出身,就如同蕭穗子自述,他是那種丟在人群中幾秒鐘就會消失的人,如果不是他的善良,如果他不是文工團里的「活雷鋒」,他好像永遠都無法引起旁人的注意。

《芳華》電影版給劉峰和何小萍(小說中為何小曼),這兩個淪落天涯的苦命人一個溫情的團圓結局,但原著小說並沒有這麼美好,作者嚴歌苓選擇繼續挖掘個體生命在大時代背景下的無奈。劉峰在戰爭中失去了一條手臂,解放後他來到海南做盜版圖書生意,他的客戶大都是一些紅燈區場所的聲色女子。劉峰把她們當人看,並告訴她們,可以不用老看那些低俗的雜誌,可以看看世界名著。在偏遠的海南,劉峰收留了這樣一個姑娘叫小惠,她年紀小,畫很重的眼線,無依無靠。劉峰不愛她,但心疼她,他希望她不要再出去做那種生意。但小惠時間長了並不稀罕劉峰給的粗茶淡飯,卷了他的錢跑了。劉峰後來回到北京,在侄子的小公司里做事,後來患重病與何小曼重逢,以朋友名義,兩人相伴餘生。小曼與蕭穗子重逢,回憶劉峰,在患重病的時候,他依然不忘發揮他年輕時候的木匠手藝,為小曼的生活帶來一些方便和情趣。

或許和出身高貴的飽學之士陸焉識相比,劉峰實在是算不上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知識分子,他只是一個有點文化的,和我們一樣的普通人。相比於陸焉識的大視野大格局,放眼世界文明的期待,劉峰不是一個有大夢想的人。陸焉識渴望傾國傾城,渴望文明體面,而劉峰對於生活的要求很低很低,低到吃糠咽菜,就感到幸福。劉峰有著陸焉識所稀缺的平民意識,他的雷鋒精神,他的善良,他的勤懇誠實。但儘管這樣,劉峰依然沒有辦法過好他的一生。電影里所展現的結局,真的不是劉峰真實的一生。劉峰瘦弱的身軀,永遠走不出這四四方方的狹窄的天地。但儘管他靠人接濟,也依舊沒有摧毀他最本質的善良。

值得玩味的地方在於,劉峰為什麼至死都沒有對何小曼產生一點點愛的感覺?他對小曼只有親情,只有疼惜,卻獨獨沒有那麼一點心動!他對林丁丁是真正的兩性之愛,他對小惠只是作伴,他不喜歡小惠的生活習慣以及種種劣跡,但卻離不開她的身體。但對於患難之中不離不棄的小曼,劉峰卻無法再對林丁丁,對小惠那樣對待她了。精神幻滅,使得人甚至連在愛面前也變得無能了。逝去的何止是芳華啊!美好的芳華,掩蓋了底下多少罪惡,多少糊塗的混賬時光啊。

悲哀,是文人們對世界愛不起,恨不動的常態心情。

無論是知識分子,還是普通人,在特殊的時代裹挾下,永遠無法成為他自己,精神幻滅後究竟該如何救贖自我。嚴歌苓並沒有給我們清晰的答案,但我們依然要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作者簡介:文學碩士,不學無術,沉迷虛無,不動聲色的大人,偶爾神經的少女,愛閱讀寫作,愛悲歡離合,愛一切無功用的美,比起溫暖的人,更願意做一個清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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