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時四載的心血之作：心路——迷茫

程遠棟 著

六、噩夢年代

五十歲以上的中國人都經歷過這場噩夢，這場噩夢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睜著眼睛做的，夢中的情景十分清晰也十分恐怖。我之所以稱它為「噩夢」，因為整整一代人在這場噩夢中成了殘次品，成了殉葬品，成了任人擺布的木偶；所有人在這場噩夢中麻木不覺，渾然不知。待醒過來時，我們的青春年華已付之東流……

迷 茫

檢討、過關，一次次的深刻檢討，一次次的過不了關。爸爸性格倔強，一向追求真理，而且敢作敢當，與事實不符的事，他死也不肯屈從，尤其是無中生有的事，他除了震怒之外，就是以沉默進行反抗。天天掛牌子，天天被輪番批鬥，弄得爸爸身心俱疲，他那雙慈祥的眼神開始變得遊離了，他常常在夜裡失眠，早晨起來爸爸的眼眶深陷，臉色發青，有幾次我半夜起來解手，看他前胸靠壓在枕頭上，在那不停地吸煙，吸了多少支煙我不清楚，我只感覺屋裡的煙味很濃很嗆，地上有許多煙蒂，他手裡的煙頭在黑暗中一暗一閃，如同黑夜在沉重地呼吸，亮時照出父親的面孔，映出了他滿臉的無奈和委屈。

建國以來，許多次政治運動爸爸都經歷過，幾十年的經驗告訴他，只要按毛主席和黨中央的部署一步步緊跟上，就不會掉隊。沒想到隨著運動的深入開展，自己竟被打成了頑固不化的走資派，成了反面人物，成了牛鬼蛇神，不用別人說，就連他自己都難以理解和接受。

爸爸是建國前參加革命的，他的人生經歷可以說是一根紅線貫穿著他對黨和人民的深厚情意，他對毛主席無比忠誠，對革命事業極端熱忱，對國家高度負責任，他經常說：「一定要把我們培養成為無產階級革命事業的接班人。」

這麼好的爸爸如今也成了走資派，讓我也難以置信，我真的分不清這世間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了。自從爸爸被揪斗以後，很多好友都成了陌路人。許多不明真相的人、善良的人也不得不迎合時代的要求，對爸爸採取遠而避之的態度。而我家隔壁的劉叔，一個制材廠普普通通的銼鋸工人，一個非常了解爸爸的人，卻在這個時候敢於逆世俗頂濁流，不懼個人的安危，也不怕攤嫌疑，經常把批鬥後的爸爸偷偷地護送到我們家門口。還有一位孫叔，在批鬥大會上用手提一提父親，暗示爸爸伸伸酸疼的腰，還當著台下幾百人，把勒在爸爸脖頸上的細鐵絲放在衣領上，看爸爸汗如雨下，雙腿打顫，還給爸爸搬來一個凳子讓爸爸坐一會兒。這種情，這種意，在那特定的年代裡是多麼珍貴啊！爸爸回來後，曾不只一次對我們說：「你們的劉叔、孫叔可是好人啊！你們要記住他們，到任何時候都不要忘記人家的恩德。」

劉叔叫劉德貴，87年因患腦癌病逝了（劉叔的大兒子叫小寶，是小弟的光屁股娃娃，五十多年來，他倆相處的如手足兄弟）。孫叔仍健在，在階級鬥爭的腥風惡浪中，有許許多多像劉叔、孫叔那樣的好人，他們樸素的人性，在特殊的年代裡彰顯著耀眼的光芒。

編輯 香如故 果豐

作者簡介

程遠棟，男，1954年3月生於吉林省渾江市江源區，1972年高中畢業後應徵入伍。1977年3月複員，被分配到白山市火柴廠工作，同年8月調入吉林省長白山國家自然資源保護區管理局公安局，在維東邊境派出所做報務員兼內勤。1980年9月調入吉林省紅石林業局，先後任營林處科員、機關黨總支幹事、機關黨總支副書記、集體企業公司黨總支書記、制材廠黨總支書記、局工會副主席、東吉木業有限公司中方經理兼書記。曾先後被吉林省委、吉林市委授予「優秀黨務工作者」等稱號。

《心路》是作者的第一部長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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