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隴東南實力作家聯展(一)楊永康

「隴東南實力作家聯展」開欄語

慶陽、平涼、隴南、天水四市,並稱隴東南,山水相依、文脈相通,自古作家輩出、文風鼎盛。

由《天水晚報》聯合甘肅省作家協會、天水市作家協會推出的2018「隴東南實力作家聯展」,旨在傳承隴東南優秀文化傳統,弘揚厚德載物的人文精神,以文學的方式向這塊千百年來生生不息的厚重土地致敬。

2018「隴東南實力作家聯展」由各市文聯、作協推薦入展作家名單,《天水晚報》貫穿全年,每周以整版篇幅推出一名實力作家,「天水晚報」微信公眾號同步推介,敬請關注。

主 辦:甘肅省作家協會 天水晚報 天水市作家協會

特邀主持:劉 晉

露在外面許多年

作者:楊永康

許多年都露在外面,故鄉的外面,童年的外面。一開始是三五個人,有時候是一大群,彎著腰,手裡拿著鐮刀。隨風緩緩移動,隨雲緩緩移動,隨羊群緩緩移動。很多情況下我們看不見那種移動,只能看見空曠。

空曠的春天,空曠的故鄉。一個上午未必能碰到一個影子。有時候會碰到一隻驚慌的兔子,一晃就不見了,一轉眼就消失了。稍稍定定神,就會看見遍地的青草,滿目的青草,童年的青草。就會看到露在青草外面、露在童年外面、露在故鄉外面的屁股。稍稍前行幾步,會看見更多的屁股。很多情況下屁股們都在隨風緩緩移動,隨雲緩緩移動,隨羊群緩緩移動。停下來便怒目相向。怒目相向的時候,那些露在外面的屁股,會驟然使風、使雲、使羊群的表情變得僵硬,手中的鐮刀會攥得很緊很緊。並不率性地扔出去,只是緊緊地攥著。僵持一段時間才能感到手被驟然的僵持、驟然的怒目相向撕裂開來。從不會感到疼。

有時候會是另一番景象,一個露在外面的屁股會突然憤怒地扔出自己手中的鐮刀,另一個也毫不示弱地扔出自己手中的鐮刀。有兩把鐮刀在頭頂飛舞,就會有更多的鐮刀在頭頂飛舞。奇怪的是最終沒有一把鐮刀扎在那些露在青草外面、露在童年外面、露在故鄉外面的屁股上。有一把最狠的鐮刀,繞頭三匝,扎在一棵樹上。許多年後你會驚奇的發現沒有疤痕。因為壓根就沒有誰真正受傷,包括樹,包括童年,包括風,包括雲,包括羊群,包括那些露在青草外面、露在童年外面、露在故鄉外面的屁股。

夏天的時候會有更多的屁股露在外面。一場暴雨過後,雨水四溢。河滿了,渠滿了,坑坑窪窪都滿了。那些躲在彩虹下、屋檐下,被雨水淋濕、被雨水阻隔的屁股,早等得不耐煩了。從彩虹下迫不及待地衝出來,從屋檐下迫不及待地衝出來,從雨水裡迫不及待地衝出來,撲通撲通跳進了小河裡,跳進了溝渠里,跳進了雨水四溢的坑坑窪窪里。一個猛子紮下去,只有屁股露在外面。滿河的屁股,滿渠的屁股,滿窪的屁股。既便父母找來了,只能看到滿河的屁股、滿渠的屁股、滿窪的屁股。任憑你叫狗兒也好,叫兔兒也好,叫貓兒也好,叫豬兒也好,那些屁股們就是一聲不吭,就是不理不睬。漂亮的姐姐來了也一樣。

你要扔掉水邊那些鞋子,你扔就是了,沒有一個屁股會理睬你。你要抱走那些水邊的衣服,你儘管抱走好了,沒有一個屁股會吭一聲的。沒有鞋子,可以光著腳丫子回去,扎破了腳,反正心疼的不是那些露在外面的屁股,而是父親與母親。沒有衣服就光著屁股回去,害羞的不是那些露在外面的屁股,而是漂亮的姐姐。被父母扔掉的鞋子,最終還是被父母揀了回來。被姐姐抱走的衣服最終還是被姐姐抱了回來。整個夏天你都可以看到那些露在外面的屁股。水面靜下來的時候可以看到一兩頭來此悠閑喝水的牛。那牛正欲把頭伸進水裡,猛地瞥見滿河的屁股、滿渠的屁股、滿窪的屁股,驚得閉了眼睛扭頭就走,一覺醒來,一睜眼還是滿眼屁股。有一隻鳥膽子挺大,從一個光滑的屁股跳到另一個光滑的屁股上,實在累得跳不過來,就索性棲息在最迷人的一個屁股上。粗心的人,從遠處只能看到一隻一動不動的鳥。

秋天的時候,大部分的蟲子會安靜下來,大部分的屁股也會安靜下來。最安靜的是秋夜,月兒一點點地升起來,露水一點點進入夢鄉,只聽得一聲吆喝,月光下,會「呼啦」出現一大群屁股,個個手裡都操著明晃晃的傢伙。然後就是一片嘈雜聲。一隻偷食玉米的野物,被追得上氣不接下氣,栽了一個跟頭又一個跟頭。實在跑不動了,就衝進一座破廟裡。廟裡的香火早就斷了,黑咕隆冬一片。那些凶神惡煞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的,諒那些窮追不捨的屁股不敢進來。

可以安心地睡一覺了。說睡就睡。那野物睡得正香,只覺得眼前一片光亮,偷偷睜眼一看,周圍全是火把。心中先是一驚,很快又定下神來。在劫難逃就在劫難逃,反正是個死,索性再睡他一覺。睡就伸開胳膊腿來睡,伸開胳膊伸開腿那才叫睡。要睡就香香地睡,要香香地睡就打呼嚕,打呼嚕那才叫睡得香。一覺好睡,天亮啦。睡醒啦,屁股們!動手吧!奇怪,怎麼沒有動靜了?得使勁地喊,動手吧動手吧!不對呀。莫非那些屁股們改變主意了?不會,不會,誰不知道俺的肉香啊。香就香。吃就吃。還是不見動靜。莫非那些屁股們真動了惻隱之心?不會,不會。那野物正想胡思亂想呢,那些屁股們圍過來了。總算圍過來了,野物長出了一口氣。一個屁股在野物身邊不懷好意地蹲了下來,手中捧著一碗水,一直送到野物的嘴邊。送來俺就喝,不喝白不喝,喝了也白喝。哈,精神多了。水還真是個好東西。該動手了吧屁股們?俺對得起你們,俺問心無愧了。遺憾的是又節外生枝了,一個膀大腰圓的傢伙,抱來一大堆玉米棒子,先遞過來一個,吃完了,又遞過來一個。這傢伙心腸不壞。不過也難說,說不定想撐死俺呢。撐死就撐死,總比餓死強。那堆玉米硬是讓俺吃了個一乾二淨。想使勁打個飽嗝,給那些屁股們看看,沒有打出來。沒有打出來就沒有打出來吧,打出來又能怎麼樣呢?不行,還是打出來好。要打就打漂亮點。要打漂亮就得站起來。說站就站,剛一站起來,那些屁股們就一陣歡呼。有什麼好歡呼的。要歡呼都歡呼。野物剛一歡呼,飽嗝就打出來了。只是不夠響亮。得打幾個像模像樣的。後面一個比一個響亮。每打一個,那些屁股們喝彩一聲。還想打,一個傢伙過來輕輕地拍了一下俺的屁股說,該上路啦。上路就上路,不就是個死嘛,五百年後還是一條好漢。露在廟門外面的一個屁股見野物半信半疑,輕輕拍了一下野物的屁股說:回家吧!那野物這才屁股一扭一溜煙跑了。

轉瞬之間冬天來到了,轉瞬之間好多東西看不見了。廟門看不見了。露在廟門外面,露在青草外面,露在水面的屁股也看不見了。可以看見越來越密的雪,越來越矮的谷垛。天一放晴,可以看見一個大大的籮筐、一塊撒滿麥粒、撒滿穀粒的小小空地,與一隻在谷垛、麥粒、穀粒間穿行的灰鴿。穿行了很久,便對籮筐、空地、麥粒與穀粒放鬆了警惕。不吃白不吃。吃。只是轉瞬之間又飛走了。幾個狡黠的屁股與一截繩子露在空地外面、露在籮筐外面、露在雪線外面,不飛走由不得你。露在外面的狡黠屁股們,自然是一陣沮喪。還好,又飛來一群飢不擇食的麻雀。麻雀好對付,狡黠屁股們,一陣狂喜。不巧的是出現了一隻小狗。麻雀們又一個不剩地飛走了。狡黠屁股們只好空空地咂咂嘴巴,空空地咽咽唾沫了。

老咂嘴巴、老咽唾沫沒啥意思。有一個屁股弄來幾個土豆,往火里一埋,一會兒就香氣撲鼻了。灰鴿的肉有啥好吃的,聽說是酸的。怎麼會是酸的?俺父親的父親、父親的父親,吃過的,一吃准酸死你。那俺就吃麻雀肉好了。聽說麻雀肉吃不得的。怎麼吃不得?吃了會得一種病的。瞎說。不是瞎說。俺父親的父親、父親的父親就得過這種病的。病就病,俺就是想吃。另一個狡黠屁股說,到底會得啥病呀?沒有見過世面了不是,就是身體發癢唄。發癢有啥好怕的?要是發發癢也就罷了,先是發癢,接著是發燒,發燒過後是昏迷。昏迷過後呢?據說昏迷過後就與麻雀沒什麼兩樣了。怎麼說?就是羽毛翅膀都有了唄。有那東西好。好什麼好?不能飛。為啥不能飛?不能飛才叫病,能飛就不叫病了。哈,說的也是。說話間又一隻灰鴿飛回來了。籮筐看不見了,繩子看不見了。雪又飄了起來,越飄越密。又一顆土豆熟了。

作者簡介

楊永康,1963年生,畢業於魯迅文學院第二十二屆中青年作家高級研討班。曾獲甘肅省黃河文學獎、甘肅省敦煌文藝獎、第三屆冰心散文獎、第二屆在場主義散文獎、第二屆林語堂散文獎,首屆三毛散文獎,飛天雜誌十年優秀作品獎等。任《黃河文學》中國當代知名散文家新作展欄目特邀主持。

楊永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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