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震撼，只有一位絕望的母親

20世紀的新聞攝影改變和重塑著人們理解世界的方式，而這波新聞攝影高潮背後的推動者之一——美國攝影師多蘿西婭·蘭格（Dorothea Lange），以記錄大蕭條時期動蕩不安的危困圖景而為人熟知。儘管蘭格鏡頭裡很多關於經濟衰退主題的照片都能夠引發共鳴，但沒有哪一張像《移民母親》（Migrant Mother）一樣震撼人心。

移民母親 多蘿西婭·蘭格攝，國會圖書館藏

1930年代，蘭格是聯邦農業安全局的一名攝影師。當局委命她去拍攝照片記錄聯邦政府改善農村社區工程項目的成果，並根據工作需要將她先後派遣到美國境內各地。然而除了在完成本職工作之外，蘭格同時也在著手開展個人計劃：用影像記錄大蕭條對人們生活所帶來的真實影響。

多蘿西婭·蘭格

在一次自發去往營地過程中，蘭格在那些失業工人群里發現了一位看起來飽經摧殘的女性，立即感覺一定要為她拍照。「我看到並走近這位飢餓而絕望的母親，就好像被一塊磁鐵吸引過去一樣，」蘭格在1960年接受《大眾攝影》採訪時說：「我不記得當時是怎麼向她解釋手中的照相機了，但很清楚的記得她沒有問我任何問題。」在這位母親的允許下，蘭格為她拍了六張照片，其中一張便是成為永恆經典的《移民母親》。

《移民母親》畫面中這位農場女工人身邊依偎著兩個年幼的孩子，腿上躺著一個熟睡中的嬰兒。她的目光朝向遠方，一隻手輕輕托腮，顯然正在沉思之中。愁雲密布的神情，破爛不堪的衣衫，以及身旁邋遢的孩子，無不昭示著這個家庭和1930年代千千萬萬個其他普通家庭一樣，正在經濟蕭條的苦海里掙扎。

其實蘭格在拍攝這張照片之時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她的年齡，知道這是一位母親，知道她毫無疑問正陷於痛苦境地。「我沒有追問她的名字或過去。她主動告訴我自己今年32歲，靠周圍田野里凍壞的蔬菜和孩子們捕捉的野鳥充饑。她還提到自己剛賣掉了汽車輪胎來換錢買點食物。」

這位女性的身份在40多年後才被公開。她的名字叫做佛洛倫斯·湯姆森（Florence Thompson），她和丈夫Cleo在1920年代搬遷至加利福尼亞州，但Cleo卻在1931年不幸死於肺結核病。正懷著第六個孩子的她，不得不去嘗試做各種工作養家糊口。

蘭格與湯姆森聯繫時，她之所以願意出鏡，某種程度上也是希望能夠讓公眾了解到她悲慘絕望的現實處境。「她坐在單坡帳篷前，孩子們則擠作一團，」蘭格回憶道：「似乎知道我的照片或許能對她有所幫助，所以她也幫助了我。這也是一種對等。」

雖然這些照片的確增加了公眾對農民困境的關注度，也提高了蘭格作為攝影記者的專業名氣，但湯姆森卻否認自己曾和蘭格有任何交心之談，還表示很後悔答應她拍照。「我真希望她沒拍過我，我一分錢都沒拿到。她沒問過我名字，向我承諾說不會賣這些照片，還說會給我寄一份樣照。但根本就沒做到。」可惜的是，這其實主要因為作為政府公務員的蘭格接受著聯邦資助，照片作品也不得不對外公開展出。

自1930年代展出之後，《移民母親》就被視為大蕭條時期農民生活的象徵，也成為蘭格最有名氣的代表佳作。照片底片被存放在美國國會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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