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不見南子，這是個問題

論語拾題 | 見不見南子，這是個問題

文|刀爾登

（詩人）

《論語》篇章，最討人喜歡的，除了指導生活的格言，就是那些有歧義的條目了，——閑人可以銷日矣，壞人可以託庇焉，覺得世界太大心裡發虛的，可以就此劫持聖心以理御物，看著別人過得好心裡有氣的，可以從中鍛煉些折磨眾生的武器。天不生仲尼，萬古無事做。

若論勝義蜂出，還得屬「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遜），遠之則怨」一句。這句前人已微覺破綻，孔子是聖不是神，女人所生，又重孝道，似不該囫圇亂罵。且家裡重要的女性不獨母親，設想當世大儒捧起四書，一首「唯女子」吟哦未畢，太太一把茶壺擲過來，修身未成，齊家先泡湯了。所以宋儒作證說「女子」並非一概而言（邢昺），而是特指地位低下者，妾侍丫環老媽子之類（朱熹）。

這解釋對古人已足夠，在當代平等社會裡，仍嫌不安。您上網搜索論「唯女子與小人」的學術文章，十之八九，都是在說這句乃是別的意思，孔子其實並不歧視女性雲。別的什麼意思？五花八門，其中最不荒唐的，是多少在文字上有所依傍，——所謂「多少」，是牽強之極但總算牽著點兒文字的邊兒。要說一丁點兒道理也沒有，我也不敢說，但一種是非常明顯的解釋，另一種極其不自然、可能性雖有但微乎其微而又微乎其微的解釋，採納哪一種呢？跳樓不一定死，走樓梯也有喪命的，奇怪的是行險的彌縫家自己下樓時都用樓梯電梯，並不速降。——子曰：「誰能出不由戶？何莫由斯道也？」彌縫家曰：「彼一時，此一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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