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東西，擁有多少都不夠
忽然想寫點身邊的人的故事。
21天
文/彌流
噩耗
2017年8月2日，這是白色的一天。
她坐在教室里，聽著教授馬列主義的BGM正在打瞌睡，導員紅著眼睛進來告訴她，她媽媽不行了。
突發車禍，司機將二手桑塔納開成了賓士的速度，將她健康的母親送走了人間，甚至還沒來得及讓她再看最後一眼。
後面的一個月，她活得亂七八糟。她是那種少見的沒有自理能力的成年人，因為曾經她媽媽替她打點好了一切。
頹了一個多月，她只會在餓到不行的時候才想起來餵飽自己，靠那種撕開包裝就能吃的垃圾食品度日。
如果母親在的話，一定不會允許她這樣的，這太糟糕了，她想。
但她提不起精神做任何事情。
「哎，老實說，那個胖姑娘哭起來確實不好看，」蹲在地上的男鬼笑嘻嘻地對旁邊的鬼說，「你能不能試試，讓她停下來？」
「寄人籬下還這麼多事，」女鬼掏了掏耳朵，「好吧，我試試看。」
遇鬼
「喂！」聲音從半空中傳來，「丫頭你是想死嗎，再這樣下去你要變成一團有思想的肥肉了啊喂！」
這個聲音是——她猝然抬頭，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是誰，別裝神弄鬼！」
接著，半空中一個身影逐漸明顯起來，先是一雙棕色的眼睛，然後是身體輪廓，那是——她的媽媽！
她忽然蹲下身，先是小聲嗚咽，然後聲音越來越大，哭得像個八百斤的孩子。
過了半個小時，她哭夠了，抬頭看看，母親還飄在那裡插著腰。
「好了？」
她抽抽鼻子：「好了。」
「那就趕緊給我滾起來，把泡麵盒子收了，還有你為什麼不洗澡，又臟又臭，你想懶死然後來陪我嗎……」
現在身後對著她指手畫腳的，赫然是她的母親，也可以被稱作幽靈。
生在改革開放之後手握社會主義紅旗不倒的她，本來是一個堅決的無神論者，信奉建國之後不可以成精，但是此刻這個情景讓她不得不選擇放棄自己的世界觀。
她消失了一個月的母親回來了，甚至比以前還要生龍活虎。
「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垃圾食品不能吃。」
「還有電視，一天到晚開著多浪費電，你不如去多看幾本書。」
「能不能出去運動運動？」
「啊——」衛生間里傳來了母親的尖叫。
誓死要做狗腿子的她連忙奔到衛生間：「怎麼了怎麼了？」
只見那個幽靈定定地指著堆在衛生間角落的臟衣服：「我說了多少次了，你、要、自、己、洗、衣、服！」
接下來，她被她媽教著洗衣服做飯修水管換燈泡。
不得不說做家務是最枯燥的工作了，但是如果旁邊站的是失而復得的母親呢？
一夜之間患上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女兒欣然接受，樂此不疲。如果她媽能回來，她願意早中晚一天拖三次地外加兩天洗一次床單。
新生
有一種東西，它叫21天效應。
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女兒，在經歷了21天的魔鬼訓練之後，終於get了洗衣服煮麵條等等一系列高大上的生活技能。每個傍晚她的鬼魂媽媽總是勒令她出去跑步，加上前一段時間悲傷過度，導致她最近體重銳減。
最後一天，她的母親欣慰地看著她紮起高高的馬尾，笑了笑，說：「終於有個姑娘樣子了。」
虛空的手穿過她的臉頰。
瘦了的她真好看。
「媽媽，你會走嗎？」這天，她正在拖地。
「當然了，人各有命啊姑娘，我請了假回來陪你這幾天不錯了，現在地獄已經在催我了。」媽媽的身影頓了一下，然後繼續研究中午的菜譜，「姑娘啊，你也該長大了。」
「媽媽……」她停下來，說，「我怎麼還沒長大呢？我現在已經好多了。」
「還早著呢，你永遠是媽媽的小寶貝啊乖~」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媽媽笑得有一點心酸。
離開
虛空中，一個中年女人跪在了女鬼面前：「謝謝你，讓她變得這麼好。」
「不不不，你女兒很好，」女鬼笑了一下，說，「這下你該放心了吧？」
她雖然修鍊十年，但是靈力有限，只能支撐這21天的顯形，但是她終於改變了一個人，挺好的。
她想起來前幾天縈繞在這個房間不肯離開的母親，她就那麼無助地看著那個小姑娘一個人哭，糟蹋自己。
她也在哭，但是沒有人看得見。
她一個沒心沒肺的女鬼忽然心就疼了。她告訴那個母親，自己可以幫她。
也算是一點房租吧。
第二天早上，她睜開眼睛之後發現母親不見了。她找遍了整個房間，什麼都沒有。鬼魂從來沒有存在過的痕迹，好像過去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她看了看日曆，的確已經是下個月了。
「媽媽……」她蹲下來，泣不成聲，「下輩子，我還想做你的女兒……」
一顆水滴從半空中落到地上，融在了地板的紋路里。
「怎麼，扮人家幾天媽還真培養出感情來了啊？」男鬼在她身後取笑她，「你不是一直都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嗎？」
「你不懂，每次看到她吃好吃的，我吃不到，都好難過的……」女鬼乾脆嗚咽了起來。
「你生前吃的還少嗎？」
「你不懂啊，有些東西，是不能用多少衡量的啊……」女鬼咧著嘴哭得更難看了，
「有些東西，擁有多少都不夠的啊……」
_THE END_
作者簡介
彌流，金牛座，學生
一個沒有故事就會枯萎的人(這麼介紹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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