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剖析多姿多態海南島語言

比較研究海南島及周圍語言

剖析多姿多態海南島語言

文海南日報記者 況昌勛

方言是歷史文化的活化石。海南島是個多語言和多方言的地區,不僅有黎語、臨高語、村話、苗瑤語,還有海南閩語、儋州話、疍家話、軍話等多種漢語方言,十幾種彼此不能通話的語言和方言在這個島嶼上共存。

海南島豐富的語言,吸引了許多專家學者前來開墾語言寶藏。方言研究專家張惠英教授就是其中的一位。

25年前,已經年逾五十的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研究員的張惠英接受海南師範大學的邀請,擔任教授,利用課餘時間研究海南島語言和方言。

張惠英總是說自己有著揮之不去的「海南情結」。多年來,她把這份「海南情結」化為探尋語言之美的一篇篇論文和專著。近期,張惠英的《海南島及周圍語言的比較研究》一書出版,再次展現出了海南島語言的古老凝重、錯綜複雜、多姿多彩,也讓讀者看到了悠久的漢語歷史,看到了兄弟民族和周圍地區人民之間千百年來深入的交流和共建的文明。

從美蘭機場說起

「海南的地名,猶如海南風光一樣奇特引人,猶如海南方言一樣複雜紛紜。」張惠英說,她初來海南時,就被通什、抱羅、嘉積等地名所吸引。特別是,美蘭機場的「美蘭」就別有一番韻味,初看起來「美蘭」是個平常之名,因為「美蘭」作為女子名可謂尋常可見,而地名常有人名轉化而來,所以不足為怪了。但是在海南,情況似乎不那麼簡單。

張惠英關於海南語言的研究就從「美蘭」開始。她在翻閱1996年11月海南省民政廳編的《海南省行政區劃簡冊》時發現,瓊山有170多個村莊、臨高80多個村莊以「美」為名,如此密集實屬少見。張惠英還注意到16世紀初的正德《瓊台志》中,常見的地名用字為「買」或「邁」。

「美」「邁」「買」有何關聯?張惠英說,《臨高縣誌》(1990年)載:「1148年(宋紹興十八年),胡銓被流放吉陽軍(今三亞),路經買愁村(今美巢村)作詩一首。」這首詩就是《臨高買愁村口占》,其中寫道「北往長思聞喜縣,南來怕入買愁村。」。「買愁村」今定名為「美巢村」,是因為「美」和「買」「邁」發音相近,「巢」和「愁」發音也相近,「買愁」和「美巢」就造成近音相諧的效果。可以明白,舊時「買」「邁」的地名用字,後來多用音近的「美」來美化。

張惠英指出,海口話、文昌話,還有臨高話,母親的「母」都音mai。這個音還可表示女性、雌性。而在海南,特別是黎族地區也有許多「母」字地名,例如定安縣母瑞山,瓊中黎族苗族自治縣有黎母山,三亞市有錦母角、象姆嶺,儋州市有鹿母灣,保亭黎族苗族自治縣有母柏田、母赤、母早、什母等。所以海南常用的地名用字「美」,就是「母」的美化、雅化。

張惠英還指出,這個「母」字地名,在相鄰的東南亞地區,如湄公河(英文Mekong)、湄南河(英文作Mae Nam Khong)、泰國的清邁(Chiang Mai)等等。這個Mai / Mae 都表示母親、女性,這個音在大陸多譯作「湄」,在台灣多作「夜」或加女字旁的「女夜」,因為閩南話口語讀「夜(冥)」為me或mai。

而「蘭」作地名,在海南臨高、儋州、文昌等地比較集中。據海師大劉劍三教授《臨高縣地名考釋》,「蘭」(lan)在臨高話中指家。張惠英認為,臨高話的「lan」,就是漢語的「欄」。「欄」可以指養家畜的圈,而漢語的「家」就是屋內養豬的字形結構。「蘭」顯然是「欄」的美化、雅化。

所以無論是「美」還是「蘭」,都有一個並非簡短的語言學「故事」。

關於地名,張惠英的研究可謂深而廣,《海南島及周圍語言的比較研究》就收錄了多篇論文,此前也有專著出版,讓我們看到語言文字發展演變的曲折奧妙,也可窺見文化進展的歷史軌跡。

挖掘海南語言寶藏

海南島,這個只有3萬多平方公里、900多萬人口的島嶼上,有十幾種語言和方言,語言之複雜多樣、豐富多彩的程度,實屬少見。

語言學工作者對海南這塊蘊藏豐厚的還未好好開墾的語言寶藏之地,沒法不動心,不懷情。張惠英到海南20多年來,就一直在挖掘這塊寶藏,從海南島漢語方言到臨高話、黎語,再到海南島周圍的語言都有所涉獵。

「我從海南島及周圍的語言研究中,看到了中華文明的悠久歷史,看到了這種文明的傳播輻射,看到了語言接觸過程中的曲折變化。而最吸引我的是海南島及周圍語言的古老凝重和生動形象。」張惠英說,例如,甲骨文中的「祖」「妣」,在陵水黎族地名中有集合的「祖」字地名,例如1996年《海南行政區劃簡冊》:

祖沙 祖路 祖明 祖對 祖空 祖拜 祖關一 祖關二 祖如 祖具 祖合一 祖合二 祖合三 祖合四 祖修 祖哈 祖仆

「妣」則用作母親、雌性、尊大,用來稱巫師、峒長的詞頭。

海南島語言的生動形象也讓張惠英難忘。例如,長流土話稱肚子為hon,和「桶」同音,以「桶」稱肚子,取其形似也。參看劉劍三教授的《臨高漢詞典》,有趣的是,臨高話hong音也表示懷抱、胸前、衣襟等意思,皆與「肚子」有關,實際上就是「肚子」的引申。

2002年,中國社會科學院重點項目《新編中國語言地圖集》啟動,對1987年版《中國語言地圖集》進行補充和修訂。原書沒有海南方言專圖,僅是附見於廣東省圖。張惠英接受了編製海南方言專圖的任務,對海南漢語方言作了分區和說明。

張惠英介紹,海南的少數民族語言有黎語、苗語、臨高話、村語、回輝話等,漢語方言有閩語、儋州話、軍話、客家話、邁話、疍家話、付馬話等。海南閩語的區劃分為府城、文昌、萬寧、崖縣、昌感等五小片。

張惠英說:「海南語言狀況的豐富古老、錯綜複雜,確實讓我感到興奮、刺激、迷亂,但經過梳理、比較,還是能看到縷縷光束,感到陣陣喜悅。」

比較中發現古韻之美

海南島的語言並非「孤島」,不僅島上十幾種語言或方言之間會相互影響,與周圍地區的語言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如果把視野放大,海南許多看似獨特的地名或者方言辭彙,其實也並不獨特。

張惠英總是把漢語各種方言、民族語言進行比較研究,在獨特之中發現共性,尋找到文明交流的痕迹。

在海南,有許多用「那」作為地名和人名。「從徐松石《粵江流域人民史》開始,都把這個地名『那』看作是壯語na表示水田的意思而來。我們從語言學的角度看,可以看出更多的含意和更普遍的社會現象。那就是,漢語指示詞『那、者、這、個』用作地名在南方北方都能見到。」張惠英說,在廣東、江西、山東、黑龍江、河南、河北等地都有以「那」作地名的。

在《臨高縣誌·革命烈士表》中,就有很多用「那」作人名首字。「那」和用「阿」作人名首字一樣,都是詞頭,都表某種指示意義。

研究時,張惠英還把目光放到東南亞地區,發現越南、寮國、泰國都有以「Na」作為地名和人名的。泰國「那」字地名,既有前置,也有後置,如:Se-na 社那縣 ,Bang Na 萬那縣 ,Na-noi 那蓮縣,Na Tawee 那他威分縣,Ja Na 乍那縣 ,Na Kae 那家縣 等。泰國表示府的意思叫作Nakor/Nakhon,譯作「那空」「那坤」「洛坤」等多種形式,而且Na音可譯可不譯。此外,在泰國,「納」「乃」(都音na)可用作封號、人名,而這個「納」「乃」實際上相當於詞頭表示指示。

把海南少數民族語言與漢語相比較中,張惠英發現了許多古韻之美,特別是漢語對周圍語言的影響,例如臨高話、村話中都用「囊」指「皮」,古代漢語『皮囊』連用,可以指人、畜的軀體。

「還有,狀語、傣語、布依語等以『鳥』表示『一』,以『雙』表示『二』,是很有啟示的語言現象。漢語數次『一』『二』是一條橫線、兩條橫線,『只(隻)』、『雙(雙)』是一隻鳥、兩隻鳥,都可用來表述數目『一』『二』。」張惠英說,在文明的演進中,漢語、漢字在整個東南亞、東亞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海南大量方言資源尚未挖掘

海南是一個四面環海的移民島,各地移民所帶來的多種多樣的地域文化,在這片土地上交融、碰撞。在多元文化中,海南島的語言和方言有其獨特的發展狀態。

張惠英發現,由於社會的飛速發展,儘管海南的少數民族人口數量增加很快,而本族語言的使用情況正好成反比,也就是說,使用的人數越來越少。而這種危機更讓張惠英感受到研究海南語言方言的重要性。

「在海南島語言方言研究中,許多專家學者作出了傑出貢獻。然而,這些研究只是海南島語言方言資源中很少的一部分,大量的資源還未挖掘。」張惠英說,來海南20多年,一直從事海南島語言方言的研究,希望能夠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給歷史和後人一個交代。

從52歲踏上海南,到今年77歲,張惠英把自己的後半生奉獻給了海南島語言方言,一直筆耕不輟。近期出版的《海南島及周圍語言比較研究》收集的30篇文章,就是張惠英來海南以後所寫,分為「海南島的語言(以漢語方言為主)」「臨高話」「黎語」「海南島周圍的語言(主要是壯侗語言和漢語方言的比較)」四個部分。

張惠英把漢語方言與少數民族語言調查研究相結合,為了解海南島語言提供了更廣闊的視野。

張惠英說,從語言現狀、語言歷史演變的事實來看,漢語方言與少數民族語言之間早已形成了共存互補、相互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密切關係。

張惠英在記錄發音人的語音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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