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法的滋味

問：為什麼會不信任任何人？為什麼戒備心防禦心很強？為什麼心難以打開？與以往的經歷有關嗎？

對頭腦的一些現象，你可以問為什麼，但不要試圖追尋那個答案，即使你找的到答案，並不能解決頭腦的問題。

因為問題的提出者和問題的解決者是同一個人。那就好像你的左手和右手扳手腕，讓哪只手輸贏全憑你的一念心。那沒什麼意義，是頭腦的遊戲。

在內在里，提出問題和給出答案，是頭腦的遊戲。你可以玩這個遊戲，但別真的跌入而不知情。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讓頭腦問著玩吧。因為、因為、因為，讓頭腦答著開心吧。

用答案迎接問題，看起來像是以幻滅幻，但對多數人而言，那隻不過是，從一個幻進入另一個幻。這就好像孤魂野鬼投胎一樣，舍了驢腹，又進馬肚。所謂流轉輪迴也。

凡夫之心，一直在輪迴而不知。我們唯有在某個剎那，在故事進來之前，醒來於清凈不染的覺知里，我們才能了解，我們迷失了，我們跌進了幻象中，我們在輪迴里。

對一種生命的現象，問為什麼，是進入一個新的幻象的開始，而尋找答案，相信某個答案，是進入另一個幻象的標誌。

「為什麼不相信人？為什麼防禦心那麼強？為什麼心難以打開？……」小心，你正在開啟和進入一連串的幻象，就好像一間一間的幻屋，就好像一棟虛幻的彌勒樓閣，就好像驢腹馬腹貓腹，你正在準備進入它，你的心正在準備投入輪迴。警覺，警覺。

「和以往的經歷有關嗎？」在這裡，我並不想給出你應該答案，那是一條老路，千百年來人們都在那麼走，都在那麼做，心理諮詢師那麼做，算命先生那麼做，街坊大媽那麼做，閨蜜那麼做……事實證明，這並不能真正解決問題。那真是按下葫蘆，瓢又起來，你在一片本沒有水的幻覺里，一生忙不停地按葫蘆、按瓢，按葫蘆、按瓢……一生累得不得了，卻不知道冤枉和好笑。

關於這些問題，我這裡也有一些答案，但那都是哄「小孩」的——哄小智人的，那都是安慰嚇得很慘的驚恐不安的人的。對於一位大量人，對於一位大膽人，佛不給那樣的答案，他不哄你玩，他不陪你玩，他打卻所有的答案，甚至他從一開始就掐斷頭腦為什麼的幻藤。這就是有禪師在他的老師那裡三度開口，三度被打，還有人說他老師慈悲，老婆心切的原因了。

面對頭腦的「為什麼」，去尋找答案，企圖進入另一個幻象，不如停下來如實觀照它。頭腦每一個「為什麼」的誕生，都是一個觀照的好時機。觀照，觀照，有一天你忽然明白了頭腦的把戲，頭腦的戲台轟然倒塌。在你的裡面發生了這個，你親自見證了這個，這就是所謂的「開悟」了。讓頭腦問為什麼，也允許它探尋答案，就像允許一個以為自己的眼睛有問題的「假瞎子」摸索著走路一樣，他要藉助這個拐棍，那個拐棍，他要藉助金拐棍，他要藉助銀拐棍，他要沿著牆走，他要沿著路邊走……允許他——允許你的頭腦那麼做，但觀照它。直到有一天，它突然被什麼絆倒，摔疼，在疼的剎那間，頭腦突然中斷，忘了思考，你忽然從故事中出離，你突然站在了沒有任何故事的清凈覺知里——跨越十萬億億國土，你突然到了佛國——你開悟了，你睜開了眼睛，你醒了，你明白了，你出離了輪迴，你在剎那品嘗到了諸佛的滋味。祝賀你，這時你可以住山裡，開始踏實真正的修行。那個修行不再是做點什麼，而是在心理上什麼也不再做，所謂修無修修，行無行行，念無念念，所謂保任是也。

這就是有禪師看到他的某個弟子「開悟」了，捶他一拳，說你可以住某某山，作山主，修行講道，弘化一方了。其山，只不過指的是自我身心。

悟到了，上山，在你的山上修無修修，行無行行，念無念念。修行日臻圓熟，其山自然消失，沒有山上，也沒有山下，所謂下山，所謂出山。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山上，山下……都是凡夫境界。身心是山，認為身心是實，眼中有山，心中有山;只要心中有山，眼中有山，就是一座難爬的山，不易翻過的山——不容易的生活，不容易的修行。

明明眼前一座山，眼睜睜地把它看沒了，不是魔術，不是幻術，是佛法。佛法能化掉世間一切，不施展任何術，這就是諸佛的神通，超越一切神通的神通。凡人的神通只是魔術，只是法術（方法之術），本質是術，造作之為；諸佛神通，是認識，是見地，是智慧，是看透和看見事物本質的能力。

來，擁有佛法，不僅僅是魔法。魔法是有為，佛法是無為;魔法是念法，佛法是覺法;魔法耍遊戲，佛法得出離。佛法魔法，都是一位佛度人的工具。只是，不同的人，不同的時機，用不同的工具。

你問為什麼，帶你回溯，領你尋找，給你為什麼的答案，是魔法，念頭上的方法，講故事的辦法，哄人的方法，但對某些人暫時有效，諸佛偶爾用它。只用這個方法，顯不出一位佛的偉大，因為普通人也常這麼做，他們只會做這些。佛的重點是帶你覺，讓你覺——帶你跳出故事，出離故事，帶你跳出把戲，出離把戲。

你問我答，沿著故事的方向，這是把戲，這是遊戲，這是世法;你問我答，朝著終了故事，結束故事的方向，這是出離，這是超越，這是佛法。

今你問我答，我不沿著你的故事說那類故事，我說另外的故事——過去現在未來諸佛常說的故事——佛法，願你能結束頭腦走了千百萬年的路，在當下里發現，根本沒有路，根本不需要走路，你已在你該在的地方，和你真正想要的，過著安適的日子。

世上本沒有路，路是一條幻覺。你創造了路，你創造了走路者、探尋者、尋找的人……你就是那樣進入幻覺的。

「為什麼？……」頭腦不要走路，停下來，觀照，看它的幻影走路和找尋。讓假的走，真的歇息。直到假的消失，唯有真的存在，寂靜，歡喜。

超越故事，出離故事，觀照故事，佛法的品味；清凈、本然，寂靜、歡喜，佛法的滋味。來，品味佛法，享受它的滋味。值得注意的是，佛法不是智慧之法，是大智無智之法，智慧之法是魔法，不是佛法。

嘗一口佛法的滋味，能銷萬世疾，能終千年苦，能滅百年愚。佛法不是難遇，只是難知。明明在眼前，誰智而得知？佛法一滴如甘露，能抵世間一海水。海水味咸，愈渴愈喝，愈喝愈渴;甘露清涼，半滴解渴，一滴生津，三滴只有神仙配的。我有甘露一壺，都從佛法中採得，今欲贈人？誰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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