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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之殤(七)劉根

(四) 曾經的「土木工程師」(1)

60年代末的一天,在鄰村的一馬姓老木匠家裡,初中剛畢業的父親向坐在太師椅上的師傅行拜師禮。

重重的叩首禮和一捆自製的粉條就是徒弟孝敬師傅的大禮。因為大姑父和這位師傅是姑表親關係,所以,別的徒弟都尊稱師傅為「叔」,而唯獨父親以「馬哥」相稱。從此,父親開始了他的學徒生活。

學徒的生活枯燥又繁重。想要學到真正的手藝,除了要異稟的天賦和極高的悟性,更要「手勤」、「眼快」和「口甜」。那個年代的學徒工沒有工錢,父親住在師傅家,除了學手藝,還要幫師傅做飯、洗衣服和哄孩子,幾乎包攬了所有的臟活、累活。憑藉自己的聰明好學,加上孝順和勤快,父親真正學到了受用一生的木工手藝。

出師之後的父親開始小試牛刀,也做了不少的木工活,開始了他人生的新的征程。但他沒有忘記他的師傅。記得兒時每年春節,不管是冰凍三尺還是大雪紛紛的天氣,他都會領著我們,帶著禮物去給這位教給他養家糊口和謀生本領的老師拜年。

那個年代的木工和泥工是不分家的。在幫助師傅家建房蓋屋中,父親也學到了些泥工的手藝。

70年代的農村,基本上瓦房不多,更鮮有平房和樓房。父親正當而立之年,而家裡孩子多,房屋不夠住。於是他和母親果斷決定,自己動手,挖土燒窯,燒磚建房。靠著他們勤勞的雙手和辛勤的汗水,一年的時光里,終於建出了五間令鄉鄰羨慕的、青磚灰瓦的磚木房屋,解決了一家人的住宿問題。

作為家中的「老大」,大姐在她的回憶中寫道:

那時我家是兩間房子,父母和我們姐妹,加上奶奶是不夠住的。父母就在麥場上拉土和泥做磚坯,那時的父母也就二三十歲。每天晚上,把用架子車拉來的土,堆成中間低四周高的形狀,然後一人一副扁擔一對桶,擔來水倒在土堆中,讓水慢慢滲入土中。經過一夜的燜泡,第二天早上和出的泥才會滋膩好用。那時的我還沒有數字概念,也不知道父母拉了多少土,擔了多少水。

第二天天不亮,父親和母親就起床了,草草吃些早飯,就去和泥做坯了。和泥是把鞋襪脫了,赤腳在頭天晚上燜好的土上踩,踩到泥巴滋膩不糟了,就可以做坯了。每個坯模有四五個坯槽,用手挖下一塊一塊的泥巴用勁甩入坯槽,然後刮下多餘的泥巴,兩手端起,猛然把坯模扣到地上,輕輕拿起坯模,四五個泥坯就做成了。做成後的坯模經過翻身,拍打,晾曬,堆垛,做夠一定數量才能裝窯開始燒磚。燒磚時不分白天黑夜,要時時有人填煤看火候,要燒一星期左右。燒好後就該一擔一擔挑水洇窯了,這時一塊塊泥坯就變成藍色的磚了。

這是應該大姐對於那段歲月的最清晰的記憶了。

關於建房的細節,她是這樣寫的:

1979年,我家的新房蓋起了。青磚灰瓦,主房三間出有前檐,陪房兩間。

從放線壘牆,到做樑上瓦,全是父親帶著他的夥計們完成的。而那時不懂事的我還在完工時,沒事找事的鬧人,才使我現在能清楚記得那時的情景。

在隨後的日子裡,獨具匠心的父親,買來水泥石子鋼筋,澆鑄了幾個水泥梁和一些樓板,又在小院南邊蓋起了平房門樓,使我家成為別人羨慕的對象。」

90年代初,我們搬出了老宅,在村中另購了一處出路較好的宅子。雖仍是三間磚木結構瓦房,父親簡單收拾了一遍,又在東邊蓋了兩間偏房。我們並在此一直生活到現在。

2002年春,父親重新規劃,拆去瓦房,蓋成了五間平房,設計成了單元的結構,為我和弟弟結婚做好了準備。

老宅在飛逝的時光中慢慢地老去、衰敗。

佇立其中,夕陽西下,光影婆娑。在荒草萋萋和殘垣斷壁中,那幾間曾經凝聚著父母和親人汗水、記錄著一個家庭興衰的房舍,彷彿還在講述著曾經的風風雨雨……

(四) 曾經的「土木工程師」(2)

搜遍網路,驚訝地發現,很難找到關於木工和木匠合適的定義。

東漢《論衡·量知》中首先提起了「能剒削柱樑謂之木匠;能穴鑿穴埳謂之土匠,能雕琢文書謂之史匠」。這恐怕是最早和最有說服力的了。

歷史上那個有名的不愛江山愛木工的「木匠皇帝」的故事早已家喻戶曉,而千千萬萬的普普通通的木匠們,正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漸漸地被遺忘,連同這個平凡卻又偉大的工種,也正面臨著失傳和被淘汰的命運。

回到老家,又看到了父親自己親手做的木工箱。

這是一個簡單的長方體木箱,上面沒有蓋子,有高高的提手,能提著走。長80公分,寬、高均為30公分,連油漆也沒刷。裡面空蕩蕩地躺著幾個斧、刨、鑿、銼、墨斗。

兒時的木工箱里,幾乎所有的工具一應俱全,光刨子和鑿子都有大中小好幾副,大大小小的鋸子掛在把手上。隨著父親工作的不斷變換,箱子裡面的工具也在不斷地減少,有送人了的,有丟了的,更多的則是被時代所淘汰了。

大姐在《我童年記憶里的父親》中寫道:

從我記事起,父親的工具就是我的玩具。我對那些工具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斧頭,鑿子,鋸,尺子,墨斗,刨子,還有瓦刀,泥抺,垂球…

我最愛玩那種捲尺,還老把它玩壞。每次玩壞,父親都在我屁股上輕拍一掌:出去玩去!

童年最開心的就是父親在家做木工了!他先做個馬凳,就是用一個粗一點的樹杈,在上面先鑿個洞,再找一根木棒,一頭稍砍細些,從洞中穿過去,就成了一個有三條腿上邊有個v形的架子,再把木頭段放上去,父親就開始工作了,跟前沒大人的時候,我就成了父親的小徒弟。他彈墨,我幫他拉線,他量尺寸,我幫他拉尺子。那時候沒有電,也沒電鋸,一段木頭要變成板,父親拉著鋸子上上下下要拉多少下記不得了。只記得父親那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樣子。

鋸成板子後,父親又把毛板放在一個大板凳上,再用刨子一下一下把板子刨平,刨光。

我在刨花中或坐或睡,或用小木塊搭房子,一玩一整天。而今,再也見不到刨花了。可每每想起來,彷彿又聞到了刨花那有些潮濕卻清新的木頭味道。

看著一段木頭在他手下變成一塊塊厚薄不一的板子,再變成柜子桌子椅子,那時的我「豪言壯語」告訴父親,我長大了也要當木匠,惹得父親哈哈大笑。

那個年代的父親,初出茅廬,用年輕人的闖勁和精力,做出了那個年代「驚艷」的傢具——沙發、條幾、茶几、床、衣櫃……親戚家的傢具都是父親親自做的,成了村裡名副其實的木工大師。

父親別出心裁給我做的那個童車,車架是鐵焊接的,車把處套了木柄。座椅是木頭做的,用螺絲固定在車架上。腳蹬也是用木頭削成方塊,中間用木鑽轉了個孔,再穿到鋼筋焊接的車軸上。

當我自豪地騎著這樣「拉風」的童車在外面玩,曾羨煞了多少村裡的小朋友們啊!

時光荏苒。那個童年時唯一的一件「高大上」的玩具,連同那些疼愛過的親人們,都再也回不來了。而歲月宛如一條小溪,仍在靜靜地淌著……

作者簡介:

劉根,河南南陽人,中學教師。文學愛好者。作品散見於當地媒體及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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