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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們才是鏡子里的那個幻影

想像一個患收藏癖的上帝:他從我們生下來開始,就將我們度過的每一個剎那,每百千萬億分之一秒切下來,做成一個薄薄的切片,一個標本,一串無窮長的珍珠項鏈。

數十年後,當我們回望初始,會發現在兩個時空之間橫亘著無窮無盡的切片,無數個「我」,無數張相互對望的臉孔。這就像兩面鏡子對照形成的無窮反射,紀德管這個景象叫做「鏡淵」(Mise-en-abyme),意思是兩面鏡子之間有一整座深淵。

其實,我們才是鏡子里的那個幻影

瓦爾達55年前拍的《5至7時的克萊奧》裡面就有這麼一座深淵。

大明星克萊奧從小活在男人們的視線中,欣賞的、奉承的、佔有的,久而久之她也習慣了用同樣的視線觀看自己;一場突如其來的疾病打破了這場幻象——因為重病,她意識到自己有可能不再被需要;她從醫院的樓梯走下來,在廊上望見兩面相對的鏡子。

那一剎那的景象應該這樣來描述:克萊奧看見了自己在看自己。或者說,她意識到了自己在被觀看,意識到了自己並不是真的自己,而是在扮演著他(男)人期待中的自己。

人類長久物化女性的歷史讓這一命題變得紛繁複雜,連用文字描述都莫名饒舌,硬要較勁的話,標準的描述應該是:看見自己看見自己看見自己看見自己看見自己看見自己……

這就是深淵。


臉,深淵

人的臉孔是會講故事的。

一個留著臟辮的流浪漢,說不清到底有多老。他的臉上布滿皸裂似的皺紋,眼睛縮進顴骨里。他一生未事工作,靠養老金和撿破爛過活,卻說,他出生在一顆星星的庇護下,宇宙是他的居所。

瓦爾達89歲了,這年她遇到了34歲的攝影藝術家JR,他們決定坐著JR的小卡車在法國各地的村莊旅行,並為他們遇見的臉龐拍下照片。

其實,我們才是鏡子里的那個幻影

他們把這些照片放到很大,貼在建築上。比如翻拍煤礦工人小時候的照片,鹽場工人的照片,小鎮女孩的照片…… 那是一張張面無表情的照片,張貼在本不起眼的牆壁上。可是當兩者合而為一,一切卻變得不一樣了:

他們的臉成了全鎮人觀看的對象。

黑白列印的巨大臉孔附著在凹凸不平的牆上,變得彷彿更加粗糙與蒼老,經歷了更久的歲月。

這喚起了礦工們久遠的回憶,「說起來56年的時候,我快滿14歲了,那時我是礦井小學徒。」

他們看著自己的影像,影像則回以凝視,就像兩面鏡子隔著時空望向對方:「我遭受了難以想像的一切」,他們望著照片說。

看著自己的臉,讓·妮娜哭泣了,她是這座礦工小鎮最後一位居民。之所以不走,是因為她「沒辦法在別處安置,這裡有太多的回憶。」

就像珍珠項鏈被人拉扯,深淵裡的每一個切片輕輕顫動,呼之欲出。

他們想起了什麼?遭受了什麼?切片上的畫面是什麼?電影無意去敘述,那是無盡時空里永遠的迷。


電影,名為瓦爾達的深淵

瓦爾達晚年拍的幾部紀錄片,《拾穗者》、《阿涅斯的海灘》以及今年這部《臉龐,村莊》,有人給了它們起一個怪名字,叫「自賞」電影。

「自賞」電影在瓦爾達這裡,感覺上是比「作者」電影再進一步的東西——她拍的就是自己: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朋友、自己居住的達蓋爾街、死去的丈夫雅克·德米、自己的電影。

這有點像最近流行的Vlog,是一種即時、即興的記錄與發散。「自賞」其實是難的,最重要的是,你這個「自己」首先得足夠有趣,把生活過成藝術,成為藝術本身,成為電影本身,然後再來賞。否則就容易滑向自戀了。

所以說瓦爾達是在世的電影之神就是這個意思——她就代表了電影。

其實,我們才是鏡子里的那個幻影

在《阿涅斯的海灘》開頭,瓦爾達在海灘上橫七豎八地擺了許多鏡子,間雜著自己童年各個時期的舊照片:《阿涅斯的海灘》跟瓦爾達其他作品一樣,像是毫不費力氣地承載了那個對人來說最重要的東西:一生的回憶——

如何當上了導演、如何與雅克·德米相愛、如何失去德米、如何漸漸老去。

在《臉龐,村莊》里,她也翻起了自己拍過的老照片:

照片里的人叫蓋·伯丁,瓦爾達的老朋友,當時還是個小子,後來成為了法國最有影響力的時尚攝影師。瓦爾達給他拍了許多裸體照片,在廢墟里,在海灘上。

在同樣的地點,她也給JR拍了一張:

他們將巨大的蓋·伯丁貼在了海邊殘破的堡壘上,像個嬰兒躺在搖籃里:

一夜之後,潮水洗刷掉了照片:

瓦爾達在嘗試著用電影重演她的個人史——一個好友的消逝。以及她自己即將面臨的消逝。

曾有一段時間,她反反覆復地懷念丈夫雅克·德米(新浪潮另一位才華橫溢卻英年早逝的導演)。她甚至拍電影重演她未曾經歷的德米的童年時光(《南特的雅克·德米》)。在電影里,她是旁白,是見證者,是親歷者,你永遠不能忽略在現實中她是什麼角色,她與影片的關係又是什麼。

每一部瓦爾達的電影都是瓦爾達自己。

電影史上有兩個瓦爾達:瓦爾達的電影與瓦爾達,都留著俏皮的西瓜頭。


電影史,名為戈達爾的深淵

看到紀錄片結尾瓦爾達拜訪戈達爾的一幕,突然讓我覺得《臉龐,村莊》有可能就是她的最後一部電影了。

戈達爾當然不會見她,見到她要怎樣?相擁而泣嗎?他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呀。

戈達爾87歲,正在製作一部將由明年完成的新片《影像與語言》,半個世紀過去了,他還在死磕著這些苦澀的哲學命題。瓦爾達說他是個孤獨的人。

之所以想到去找戈達爾,是因為片子的另一位主角JR的臉跟年輕時的戈達爾像極了,也跟戈達爾一樣一年四季戴著墨鏡。

瓦爾達給JR看戈達爾年輕時的影像

瓦爾達想去找戈達爾,重現他們62年拍的短片《麥當勞橋上的未婚妻》里的場景。但戈達爾沒有出現,他是拒絕跟瓦爾達見面呢?還是拒絕跟這位長得像自己的JR見面呢?

他是不是也像那位礦工一樣,無法去言說這漫長、漫長的,自有電影以來的,屬於他們這代人的歷史?

就像亞當拒絕了夏娃。因為他意識到,她就是他,他就是她。或者他們什麼都不是,只是在鏡像的盡頭,兩個顏色已經黯淡的切片。

其實,我們才是鏡子里的那個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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