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回周旺蕭興籌對聯趣聞
隆回周旺蕭興籌
對聯趣聞
蕭偉群
中國對聯文化博大精深，在我國由來已久，內容浩如煙海，異彩紛呈，手法上運用各種修辭，或以自勉，或以抒情，或明志，或詼諧，把自己的性情寄託於對聯的言外之音，把對人生的理解寓於平淡的句子之中。讀來富於生活氣息，又充滿哲理，耐人尋味。
記得在小時候，在我家槽門外有一棵參天大紅葉子樹，樹上纏滿霸王藤。每到夏秋，人們都到樹下乘涼擺龍門陣。其中說到我族上興籌公的邪門軼事和他準備七十大壽自序中一副給自己寫的輓聯至今記憶猶新。
興籌公字聯奎，寶慶府廩生，在家排行老三，人稱三公子。此人個子不高，體肥結實，一張小圓臉，聰明過人。十六歲縣試名列前茅，但時運不濟，雖秋試屢卓，但歲試僅得第四名，一直考了十餘次未中。至清末廢科舉後。公曾就讀於一所私立中學，但看到學風不正，學生們惟對廢科舉談得津津有味，興籌公一聽到便氣憤不已，掩耳而走。
他更看不起那些與雞鶩爭食之徒，從此斷絕了獲取功名這個念頭。為求生計，公一邊用心攻讀，一邊翻閱中醫古籍，學習醫朮。有年本地有人得怪病，在寶慶仲景堂看後被視為絕症，奄奄一息，家人為其準備後事。興籌公得知後馬上前去看望，並開了幾副中藥，要家人熬好服下，不幾日該人便有好轉，直至痊癒。
從此名聲大振，數百里內患者爭先迎至，一年之內不過數十日在家。更甚者在家其間，附近數十里登門就診者絡繹不絕，譜載「肩背相摩足幾不得前」，可見當時盛況。公為人忠厚仁慈，對一些家境貧寒之患者不管遠近，總是隨喊隨到，且從不收取銀錢，人稱活菩薩。
公天資不凡，心性平和坦蕩，高興起來興趣難收，開起玩笑全無邊際，無有大小，但從不仗勢欺人，對一些壞人壞事，或當面斥責，或作聯戲之。作文議論縱橫，才氣奔放，常說凡一挑半剔，意淺調卑，不可成文。 特彆強於辯論，有理有據。據說公有個親戚，野塘人，聘了斜嶺周家女兒為媳，周家在當地為大戶人家，書香門第，禮數繁多，怕有閃失，特請興籌公扮腳夫去送花燭菜（當地習俗：男方必須殺一條大豬，連同雞魚，提前一天送去，謂之送席），來到周家，果然條件苛刻，媒婆叫苦不迭，好在有興籌公從中周旋，遂一一化解。在當晚的酒席上，周家有一老先生邊敬酒邊說：我有一上聯無有對句，請親家客人對上如何？隨即念道：
背水車，干野塘，捉些蝦子小魚，無鰱無鯉。
出句刁鑽，可說用盡心機，採用雙關、諧音修辭手法。背水車、干野塘，用詞順理成章，野塘正好是男方住地，此地比較乾旱，要背水呷，「蝦子小魚」含沙射影，既指禮物太輕，又暗譏羅家是小人物，「無鰱無鯉」既指禮物太少，又釆用借對諧音形式，無臉無理，句句刻薄。
老先生說後，估計男方客人一會兒對不上來，十分嘚瑟，。誰知對方剛一落音，興籌公立馬答道：
擔豬糞，爬斜嶺，栽的包穀高梁，雜種雜糧。
對句同樣以地名相對，也釆用雙關諧音的修辭手法，周偕音豬。斜嶺曾以種包穀高粱聞名，擔糞種地亦合情合理，可說天衣無縫。包穀高粱屬於雜糧，包穀高粱相雜而種，是為雜種。「雜種」一詞，雙關妙甚，刻薄更甚，滿座為之傾倒，非高手不能為也。
在場的女方親友，知來人不凡，怕不好收場，只得敬酒碰杯轉移話題。在婚禮上又不好嗔怒於色，只好心裡認輸。
辛末年，1931年，公六十九歲，有人笑曰，你七十歲應該大辦壽酒了，公戲曰不可，人生七十古來稀，死期不遠了。往往有今年祝壽而明年死，甚至有今日祝而他日亡者，祝壽不是弔死之先兆嗎？還是做副聯寫篇序文省心，這就留下了這副趣聯：
唉！來做什麼，無田無屋無學無才能，祗曉得吃飯屙糞，枉在人間七十春。噫嘻已矣，一個冇屁;
啊！有何意趣，愛講愛笑愛唱愛恢諧，大都是扯卵繂筋，到了抽氣三早起。嗚呼哀哉，四腳朝天。
聯語用我們邵陽的土話寫成，「呷飯屙糞」、「扯卵繂筋」。「一個冇屁」都是邵陽土話，上邊以謙虛的口吻寫自己一生的狀況，下邊以揶揄的手法寫自己的個性特點。極度地調侃自己，抒懷才不遇之情。宋代戲謔風尚的盛行培養了文人善謔的性格，而文人善謔的性格反過來又促進了戲謔風尚的盛行，蘇軾就是其中的一位。 興籌公常對人言，吾師蘇軾也！公的這副對聯言及平常事理，道出了人生事業之艱辛，以問答切題，風格獨特，極富哲理，具有很高的警策啟迪作用，為聯中之佳構也。
也就是這一年，興籌公無疾而終，享年六十九歲。房侄清庠生石濤送他一副輓聯：
是名醫，是真儒，其為人也若此；
不矜才，不使氣，唯有德者能之。
聯語給予了興籌公高度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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