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主題徵文359號高東芹：教媽媽學寫字

最新 01-11

詩人天地

生命是一場美麗的旅程

文|高東芹

圖|網路

教媽媽學寫字

六月的晚上，我伏在陽台上，懶懶地什麼也不想做，夕陽拖著最後的一絲餘輝終於在我的視線中消失，地里的麥子早已收割完，只剩下一截截的根，耷拉著腦袋，失去麥穗的它們，就像嬰兒失去了母親，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神氣，有鳥從天空箭一般掠過，似去赴一場美妙的約會，那樣的迫不及待，我想等待它的鳥兒必定是世上最俏麗的，天上的雲卻在慢慢遊走，又是那樣愜意，有風吹過，翻起了我手中的相冊，更是翻起了我的一段記憶。

那是個月色如水的夜晚，我想起了久未陪伴的媽媽，心下愧然，便丟下一切，趕緊來到了媽媽的住處，透過窗子，我看到她正斜倚在床頭，電視里的熱鬧越發顯得媽媽的身影是那樣的孤寂，我鼻子陡然一酸，推門而入，「你怎麼來了，今晚不忙嗎」，見到我，媽媽顯然很高興，雖近在咫尺，而我與媽媽似乎很久沒有好好的說說話了，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而我，整日沉於自己的世界，竟至忘了她，「看的什麼電視呀」？為了掩飾不安，我忙問道。「我又不識字，哪知道」媽媽笑著說，「哦，那你能看得懂嗎」？「就聽人家說話，能聽懂多少就多少吧」。我實在無法想像，當我們肆意的遨遊在文字海洋的時候，我的一字不識的媽媽竟是如何的感知著這個世界。「讓我來教你認字吧」，我突發奇想，不由分說，把媽媽拉到桌前。

燈光下，媽媽一筆一畫的學寫著自己的名字，這個場景竟是如此熟悉，恍惚間，我似曾看到，一樣的燈光下，我們兄妹三人圍坐在桌前，各自寫著自己的作業，忙碌了一天的媽媽，坐在我們身旁，時而低頭做著手裡的針線活，時而抬起頭看看奮筆疾書的我們，眼睛裡的慈愛如一張密密的網，容不得我們絲毫的懈怠！或許，媽媽已是深知不識字的痛苦，便如此急切的想讓我們學到更多的知識！而她的這種急切又是那樣的不可阻擋！我的思緒又飄到了那年的夏季。

當我拿著師範錄取通知書，連跑帶奔的把這喜訊告知她的時候，正在田間勞作的媽媽一把搶過，輕輕的撫摸，我分明看到她滿眶的淚水，那樣晶瑩透亮，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媽媽流眼淚。那個夏季，媽媽更加在意家裡的收成，蠶豆（魯迅筆下的羅漢豆），油菜籽，不舍的丟下一粒，麥子，揚凈了，曬了又曬，用口袋裝好碼在牆下，只待小販來賣個好價錢，一切只是為了我開學的一萬元學費。可是，老天似乎故意為難我們這個貧困的家庭，那天早上，天陰沉沉地，正在睡夢中的我被一陣吵嚷聲驚醒，我慌亂地走出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碼得整整齊齊的幾十口袋的麥子一夜之間竟不翼而飛，只見父親屋前屋後翻個不停，而我的媽媽也許被這消息嚇懵了，光著腳循著口袋裡漏出來的麥子一路尋過去，我不知道媽媽究竟走了多遠，更不知道在這條長長的路上，我的媽媽內心究竟承受著多大的痛苦，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希望，一夜之間化為烏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媽媽終於回來了，手裡握著路上遺留下來的一把麥子，頭髮亂糟糟的披散著，臉色蒼白，空洞的眼神無一絲生氣，眼睛通紅，像剛剛哭過的樣子，我的心痛極了，一把抱住媽媽，卻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對媽媽的不舍，對小偷的痛恨，對學費的擔心，那段日子，是我倍受煎熬的一段時光。可到了開學時，媽媽終是想盡辦法，為我湊足學費，如期把我送到阜寧師範！三年的時光里，每每想起媽媽赤足尋麥的身影，我便會更加用心的學習，不虛度一分光陰！

不知什麼時候，淚竟悄然滑落，我看著燈光下的媽媽，已不再年輕，握筆的手因為風濕，手背的一塊骨頭高高的鼓起，而手指頭的關節處也已變形，我竟還隨便的找了個那樣細的筆芯，此時地她正費力的寫著我教給她的幾個字，我不知道，當媽媽寫著自己的名字，寫著父親的名字，寫著我們的名字時，心裡是怎樣的一種感覺！而我則是酸酸甜甜的。

趁媽媽沒注意，我拿出手機，把這樣的一份真實留在了光與影里，它是如此的珍貴與唯美！總讓我時時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