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里的咖啡屋
在百度詞條里，普爾曼（Pullman）是一個城市。
但，在我眼裡它更像一個小鎮。
如果不是因為YITAO在華盛頓州立大學讀書，我大約不會走進這座美麗溫馨的小鎮。它太小太沒有名氣，從未出現在任何一本旅行書籍上，亦從未聽人提起過。
也正因為這樣，它最大限度的保有了自我。
一條廢棄的鐵路蜿蜒貫穿其間，1917年的蒸汽火車還留下車頭與部分車廂停在站台。
店鋪餐館相連的Main主街不過200餘米。
獨棟小屋的機場寫著「Pullman—Moscow區域機場」，地址上方分別標畫著華盛頓州立大學和愛達荷州立大學的校徽——被阿拉斯加航空公司壟斷的這個Mini機場就是為這兩家相鄰的大學而專設的。
記得看過某個名人的一段文字，說自己就讀的愛達荷州立大學出來就是一望無際的麥田，他常常走進麥田看風吹麥浪讓指尖在麥芒上輕輕拂過。
我時常無端想像那情景，麥田成為一個揮之不去的電影鏡頭。
而普爾曼距離愛達荷州立大學所在地莫斯科僅有7英里，那片麥田定是兩州兩校相連的吧。
秋天裡YITAO曾用ipad帶我看校園，走到路的盡頭他將攝像頭對著遠方說：那邊，就是麥田了。
12月抵達普爾曼時正是隆冬，當然沒有麥浪翻滾，只看見遼闊的麥田裡覆蓋著霜雪白茫茫，遠處是線條清晰的連綿白色山丘，靜謐美好如另一個世界。
從沿山而建的華盛頓州立大學任何一個路口下去，都會走到普爾曼小鎮，YITAO說普爾曼基本就是大學城的衍生地，鎮上工作服務的各類人員很多就是這個大學的畢業生。
總有些人，喜歡寧靜緩慢的小鎮生活，願意留下來。
寒冷漫長的冬季里，對溫暖的尋找是一種執念，無時無刻。
而房間里的爐火或暖氣，迎面而來的一張張青春蓬勃的面孔，還有，還有滾燙的咖啡，都給人帶來無盡的暖意。
在大學裡，不僅有專門的咖啡店，簡易的快餐店、便利店或學生餐廳都能隨手買到咖啡，咖啡似乎是冬天裡唯一的熱飲，雖然，我看到的絕大多數美國人仍是習慣性地飲冰。
十年飲冰終身飲冰難涼熱血，竟是他們在日日踐行著。
對於我來說，每一間咖啡屋都是一個溫暖的所在，不管它多麼簡單隨意，一杯咖啡在手，就能抵抗眼睫毛上都掛著白霜的深寒。
參加完畢業典禮，我們從學校南邊小門沿著OakSt來到鎮上。因為沒有預定到普爾曼那家最高級的餐廳（這是該餐廳少有的在畢業季人滿為患的日子），便在主打照燒和米粉的Oasis餐廳簡單用了午餐。
飽食之後，宜沿街漫步。
賣香料製品的小店，賣聖誕小禮品的小店，賣服飾的小店，賣自製巧克力的小店，都帶著濃郁的當地風格，我們一間間逛過去，不過下午3點多鐘，天已蒙蒙暗了。
裹著長到腳踝的羽絨衣都能感覺到不懷好意入侵的冷。
終於，遇見燈光明亮大玻璃窗掛滿聖誕飾物的DAILYGRIND（每日研磨）咖啡屋。
推門進入的一剎那，只覺得身上的堅硬層層退去，柔軟降臨。
LING說這是他們鎮上最好的咖啡屋之一。小鎮一共兩間咖啡屋。
不過，她笑著補充：每次和YITAO來這裡都只是為了吃他家超棒的冰淇淋。
確實，咖啡屋櫃檯邊就是一個大大的裝滿冰淇淋桶的雪櫃，口味齊全，灰色的牆面上各色咖啡、飲食內容的招貼畫有趣有味，憨圓的掛鐘顯示時間為3點45分。
櫃檯後面掛了半牆的黑板，黑板上寫滿咖啡名稱，還細心地畫了咖啡杯描述幾款意式咖啡里咖啡的含量。
咖啡屋刷成磚紅色的天花板上懸著白色的吊扇，用一種幾乎不帶風的速度在轉動，令空間充滿動感又讓空氣有所流動，真是不錯的主意。
我們很幸運得到一張像家裡餐桌一樣的長方形木桌，那一桌几個同學剛剛結束了學習討論準備離開。
YITAO與LING將畢業典禮收到的玫瑰麥穗花束放在桌上，轉身離開去櫃檯買咖啡。
我脫下厚重的羽絨服，輕輕坐下，細看這間小鎮的咖啡屋。
店主很有心的將一個大空間通過門廊的設計製造了三到四個小空間，給每一個空間都營造出一種溫馨敞亮卻相對獨立的即視感。
咖啡屋裡大桌坐的都是小組學習的學生，電腦，紙張資料，筆記鋪陳在桌子上，小聲地討論著，噠噠噠地敲擊著鍵盤，也用筆在書本上記錄著。
也有拼桌而坐的，並不相擾。
小桌上都配著家居風格的檯燈，適合一個人學習或看視頻，沉浸其中，獨自自在。
現在的大型連鎖咖啡店都是整齊劃一的桌椅擺設和隨處可見的似曾相識牆上裝飾，大城市裡的咖啡館更偏愛用性冷淡的調子打造一種貌似協調統一的高級味。
在這間咖啡屋裡，顏色熱烈如打翻了調色盤，桌椅形狀材質各異，就像一個家庭，日子長了，傢具換來換去，物件東添西置，呈現出長久居住後有愛的飽滿與繁雜。
牆壁上除了帆布面的各色咖啡招貼畫，很多地方都故意做舊裸露出大面積磚體，脫落的牆皮隱藏著他們鍾情的歷史感。
滿滿當當幾屋子人，在咖啡機的研磨聲里在咖啡的濃郁香氛里，在一盞盞紅色燈罩的吊燈下，各自安然，既不叨擾他人，也不被他人影響。
學習，遊戲，娛樂，交談，會友，沉思，閱讀···
咖啡屋就像可以讓每個人安放靈魂的家。
總是安靜的。
有時候不得不感嘆，行走歐美東南亞多地多年，不管走進怎樣的咖啡館，人再多，再多，都是安靜的。
而我們的咖啡館，永遠都熱鬧喧囂。
喝一口LING遞過來的卡布奇諾，今生第一次知道，原來奶泡可以細膩順滑到這樣的程度，我發光的眼神一定泄露了味蕾帶來的驚異與滿足。咖啡的味道更是在苦與酸之間找到極好的平衡。
香味如此新鮮。
每一口，都令人微笑。
看著我享受的模樣，YITAO欣慰感嘆，原來我們小鎮的咖啡這麼好。
噯，你們來這裡只吃冰淇淋實在是暴殄天物啊。
相對而坐，喝著咖啡，聽YITAO和LING講他們的奇葩同窗說他們的全能教授，還有那細細碎碎的大學生活。彷彿平安夜的爐火前，大家醉心於那溫情的相聚，久久不願分開。
咖啡屋裡的時間就這麼過得不知不覺。
攜一身咖啡濃香與暖意出門時，外面黑夜已經降臨，起風了天更冷，我們裹緊外套彷彿想擁抱殘存的咖啡餘味。
轉角處，LING伸手指給我看：那就是小鎮里另一家最好的咖啡屋。
恩，明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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