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一舟/蠟梅：孤獨的報春者

最新 01-11

大話植物

蠟梅：孤獨的報春者

蠟梅雖不驚艷，但它的綻放總會帶給你驚喜。

在地處溫帶的中國中部地區，蠟梅並不算一種特別陌生的植物。當時令進入寒氣逼人的臘月，萬物蕭瑟，你目力所及的景象常常是這樣的，土灰色的大地上挺立著棕灰色的樹木，光禿禿的枝椏伸向鉛灰色的天空，也許，還會配上呼嘯的北風或冰冷的雨雪。這時，假如你不經意間聞到一陣似有若無的幽香，環顧四周，在不遠處一叢毫不起眼的，同樣光禿禿的灌木枝椏上發現點點嫩黃，你是不是眼前霍然明亮，欣喜若狂地奔將過去？假如你正好佔有慾比較強，是不是會想盡辦法偷偷折下幾枝，插入家中的花瓶？沒錯，因為你知道，這就是蠟梅，一種總是在最無趣、最難熬的嚴冬里綻放的小花。

這花朵的質感，的確如蜜蠟般厚重而剔透。

關於蠟梅，你聽到最多的，也許是關於究竟該叫「臘梅」還是「蠟梅」的爭論。「臘梅」說認為，這種花開在臘月，這個季節少有開花者，以此特點命名之，理所當然。「蠟梅」說則認為，此花的花瓣呈半透明的黃色，很像蜜蠟製成，此特點絕無僅有。此二說都極有道理，也正因為如此，這兩個名字都有在用，都不能算錯，不過，我本人更傾向於後者。因為以開花的時節論並不夠嚴謹，不同地區、不同年份，由於氣溫的不同，此花的開放時間都會有變化，有的地方不一定在臘月開，而花瓣似蜜蠟的特點卻是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會變的。另外，還有一個關於蠟梅之名來歷的說法，算是「蠟梅」說的有力支持者。說此花原名黃梅，有一回，蘇東坡與黃庭堅兩位大咖賞花閑聊，聊到黃梅，見其香氣似梅，花似女工捻蜜蠟所成，故謂之「蠟梅」，從此蠟梅名噪京城。

素心蠟梅，我們心目中最典型的模樣。

馨口蠟梅，外輪花瓣呈淡黃色。內輪花瓣有紫紅色邊緣和條紋，花香濃郁。

狗牙蠟梅，名字不太好聽，花瓣狹長而尖，內輪花瓣呈暗紫色，香氣較弱，花期也較遲些。

還是李時珍說得比較清楚，他的《本草綱目》說，蠟梅，釋名黃梅花，此物非梅類，因其與梅同時，香又相近，色似蜜蠟，故得此名。清初陳淏子的《花鏡》則早就讓「臘梅」與「蠟梅」之爭失去了意義：蠟梅俗稱臘梅，一名黃梅，本非梅類，因其與梅同放，其香又近似，色似蜜蠟，且臘月開放，故有其名。李時珍和陳淏子在說清了此花名來歷之外，還明確了另一個更重要的信息，這或許是被更多的人所忽視的。那就是此梅並非梅類，只是因為其與梅同時開放，香氣又近似，所以沾了梅名。顯然，古人對蠟梅的認識還是清楚的，但沒有說清楚它是什麼。這很可以理解，因為蠟梅的近親其實很少，古人沒辦法拿別的植物來類比它。

夏蠟梅，花的樣子像蠟梅，葉的樣子也像蠟梅，但把花與葉同時擱在一起，怎麼看怎麼不像蠟梅。

洋蠟梅，原產於北美，也是在夏季開放，你覺得它與蠟梅有親緣關係嗎？

現代植物分類學已經把這個問題弄明白了。蠟梅歸於樟目、蠟梅科、蠟梅屬，而梅花則屬於薔薇目、薔薇科、杏屬，顯然，蠟梅與梅花的關係不是一般的遠。事實上，如果不看它們的花，只看它們的樹形，你根本不會覺得它們是同一類植物的。蠟梅是典型的灌木，往往是叢生的，一叢有很多枝幹直接從地底下長出來，而梅花是小型喬木，每棵樹都只有一根主幹。蠟梅雖原產於中國，但除了幾種蠟梅，另外就有一種夏蠟梅與其同科，而還有洋蠟梅屬的幾個種則原產於北美，直到現代才引種到中國。由此可見，蠟梅其實是一直孤獨地綻放著。巧的是，蠟梅與梅花都冬天落葉，然後先開花後長葉，而且花都是小小的，模樣相似，長在枝上的形態也像，這大概就是人們把蠟梅與梅花混淆的主要原因吧。至於香氣相似，開放同時的說法，則完全是把蠟梅錯認為梅花後的自以為是。

蠟梅的樹是這樣的，往往以「叢」為單位生長。

梅花的樹是這樣的，長得再大，也只有一根主幹。

事實上，梅花的香氣根本無法與蠟梅相提並論。梅花基本無香，只有湊到無限的跟前，才能聞到淡淡的清香，這種香氣，其實是絕大多數無香花都會有的草青氣，算不得香味，而蠟梅之香，則濃烈而清雅，幽遠而繞樑，令人心曠神怡，久久難忘。在開花的時節上，蠟梅與梅花也從來沒有同時過。蠟梅的開花時間是在最寒冷的仲冬，通常是蠟梅花謝後，早開的梅花品種才會擺出含苞欲放的模樣，真正盛開的時候，一般都已進入早春，雖然這時候也許依然春寒料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