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就是我們最好的芳華

上午送爸爸去參加一個同學聚會，聽著他們大部分時間在追憶學校時的往事，在絮叨有些我都已經聽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趣事」，在感慨時光歲月的飛快流逝，心裡對這種明明已被時間和距離疏遠得觸不可及卻沒話找話的「尬聊」感到非常無奈。找了個借口提前離場，陪媽媽去看了她朋友圈裡已經被老夥伴們「刷爆了」的《芳華》，好巧不巧，這部電影似乎是對上午這場同學會的最好註腳。

高曉松說「馮小剛60年人生，20年電影，前10年是開拓市場，後10年是發現個人」。非常認同「個人」這個說法，「個人」而不是「小眾」。「小眾」是在較小的群體里激發興趣，引起共鳴；「個人」卻可以激發廣泛甚至是存量人群的興趣，但每個人都有獨特的只屬於自己的感受。感覺在《芳華》里，馮小剛導演在「個人」的道路上又向前邁了一步，剝除時代的外衣，每個人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青春。

劉峰讓我想起了高中時班裡那個「活雷鋒」，他平凡謙卑卻善良無私，他會在我生病時把作業、筆記送來我家——雖然那時候我們認識不過一個多月；他會不管是否值日都把班上飲水機上的水桶換好；他會不厭其煩地給反應最慢老師都束手無措的同學講解題目；他是你在有困難找警察之前會想到的最靠譜的救星。

有奉獻就有索取，小南可能就是班裡的那個陳燦，雖然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有一個詞叫「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她善於讓各種資源為我所用實現利益最大化，她會讓喜歡她的男生每天給她買飯、理所當然地接受禮物，雖然明明知道自己並不喜歡對方；她甚至能在軍訓時讓教官幫她背包。

當然，班裡也少不了小郝這樣的「高幹子弟」，他們的父母大多是學校「內部人員」，雖然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高幹，但往往因為可以先人一步獲得和大家息息相關的一線情報——什麼時候開運動會啦，今年春遊秋遊去哪裡呀，美麗的音樂老師嫁了個非常有錢的老公喲——把自己當成學校的東道主一副我的地盤我做主的架勢，性格傲慢，張揚跋扈。

眾星捧月小公主的標配當屬灰姑娘，他們或出身沒有那麼的體面，或因為某種非主流的特種某個格格不入的特點被嘲笑被，他們低調地近乎卑微，他們脆弱得就像進入溫暖的室內反而不適的大白菜。我有一個口吃的朋友，他在被老師點名背課文時吞吞吐吐，老師問他是不是沒有好好做作業，他趕緊承認，老師讓他站到教室外面去，他覺得無比開心，因為大家不會關注他的口吃而免除了一場精神上的酷刑。

曾看到過一個「中心極限定理」，大概能夠說明，我們身邊的人群都是成正態分布的，60後也好，80後也罷，青春里一定有一個劉峰，一個陳燦、一個小郝、一個何小萍。同時我們也在別人的青春里扮演過蕭穗子、林丁丁或是小芭蕾。也許正因為此，電影里的芳華顯得那麼美麗，雖然有禁錮有壓抑，有悲涼有傷痛，甚至有跌宕有殘酷，但沾著泥土的鮮花總是比塑料花要美得更生動更鮮活不是嗎。

但是就算再隱忍地表現，再真實地敘述，隔著時光歲月，還是有那麼一些生活不免被美化了，就像陽光灑在水面上波光粼粼，《芳華》透過這些光去看青春，難免濾掉了一些不堪和悲傷，放大了那些美好與善意，於是交織成濃濃的眷戀和緬懷。突然明白了爸爸和他的老同學為什麼對那些貧困匱乏的青春念念不忘，影評的最後蕭穗子說「我們這一代人已逝，不難看出歲月對每個人的改變和難掩的失落」，但我卻有一點不以為然，蕭穗子成了受歡迎的作家，在職業成功中綻放出自己的魅力；一心想轉業的陳燦成了房地產開發商積極為GDP增長做著貢獻；劉峰和何小萍在穿越過歲月，磨礪了人心後彼此相依為命，也許是兩個傷痕纍纍的靈魂最好的歸宿。誰能說他們的芳華不再了呢？「芳」是一種氣味，吐露著芬芳；「華」是一種色彩，閃耀著繽紛，而不管在人生的哪個階段，只要依然有理想並且為之奮鬥，當下就是最好的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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